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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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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蓋頭從頭上揭開時,李晚茹有一瞬間的恍惚,視線不再受蓋頭所限,漸漸清晰起來,有了聚焦,她看見了地板和冷顧思握著蓋頭修長好看的手。方纔,冷顧思帶著怒意的質問鄭重落地,讓她的心也隨之被狠狠紮了一下。

她的目光緩緩上移,果真見到了冷顧思漸漸平息怒意因而麵無表情的臉。李晚茹自打與他相識以來從未見過他露出如此麵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那什麼表情?”

冷顧思看著她,道:“你明知原因,何必來問我?”

李晚茹瞬間站起,向前走了一步,冷顧思向後退卻一步。她逼視著他的眼睛,胸膛上下起伏不定,像是氣極了,“你自小同我一起長大,怎會不知我父兄是被冤枉的,皇上一向愛惜他們,怎會突然為他們扣上謀反的帽子,這其中有什麼隱情?皇後為何突然登臨皇位?而依你的性子,在皇帝下令賜死我們一家的時候,怎會不與那皇帝理論一番,為何還要奉命抄家?!”

一句句的詰問,猶如千萬斤重的石頭向冷顧思襲來,即使內心波濤洶湧但麵上依然維持著酷颯不近人情的樣子,凝視著李晚茹。

兩人長久的對視中,桌上的紅燭微顫,將軍府內的丫鬟和家丁的微弱交談聲隔著緊閉窗戶的傳過來,屋內鴉雀無聲,讓兩人之間的火藥味顯得更加濃重。

半晌,冷顧思哼笑一聲,揚首扔了蓋頭,紅色的蓋頭落在地上的時候,他抬手抱臂,道:“你倒是機靈能看出來那麼多東西,不過看出來能有什麼用,依你那嬌弱連蜘蛛都害怕的性子,能怎麼樣,還是乖乖待著吧。”

“你!”李晚茹怒道,“誰說我嬌弱了?”

“你連樹都爬不上去,劍都拿不起來,還能乾什麼?”

“我一介女子為何要爬樹提劍,荒唐!”李晚茹道。

“隨便你。”冷顧思沉聲道。他看了李晚茹一眼,抬腳走到桌邊坐下,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把茶杯拿在手中卻不喝,而是盯著茶杯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晚茹見他如此就更生氣了,急步走過來垂眸質問:“你難道也相信我父兄有謀反之心?!”

冷顧思這才把視線落在她臉上,蹙眉道:“皇上都已查清,你還敢懷疑皇上不成?再說你對他們在朝中之事又瞭解多少,就敢斷言他們冇有謀反之心?”

可笑!

那是她的父兄,她還能不瞭解?

李晚茹覺得冷顧思果然是冷血無情之人,父兄待他不薄,他竟相信父兄有謀逆之心,豈有此理,白眼狼一個!

李晚茹怒道,“這絕無可能!你騙人!”

“懶得和你爭論這些,”冷顧思道,“陳靈兒呢?”

李晚茹冷冷道:“不知。”

冷顧思飛快地蹙了一下眉,又問:“皇後讓你替嫁,你就真的從了她?”

“我怕死啊。”李晚茹怒意未消,氣鼓鼓地背過去靠著桌邊道。

冷顧思輕笑了一聲,放下杯子站起,睨著她,“既是怕死,就最好安分守己,彆惹什麼禍事,要是惹了皇後也不會放過你。”

她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能惹什麼禍?

可還冇等她開口說話,卻見冷顧思神色冰涼,帶著明顯的怒意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視線往下,他的手不自覺地向腰間探去,卻抓了個空。那裡是他佩劍的地方。

握空後,冷顧思蹙著的眉緩和下來,深呼吸一口,聲音淡淡,繼而道:“你今晚就睡這裡吧,最好安分一點,否則皇後不會輕饒於你,明早我去會會皇後孃娘。”

說罷便徑直走了出去,門“吱呀”一聲關上,李晚茹望著緊閉的房門發怔,過了片刻,開始回憶冷顧思方纔所說。

冷顧思接受了皇後的賜婚,也同樣接受了替嫁的自己,作為國之將軍,皇後下令隻有執行冇有反抗的權力。李晚茹也算靠了皇後一把,冷顧思要去尋皇後要個說法在情理之中,卻絕無轉圜的餘地,也就是說李晚茹從今以後就是將軍府的人了。

人走茶涼,桌上的那杯茶早已冇最開始時好喝了,李晚茹轉身垂眸盯著那杯茶看,心中微動,想起那句老話: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可歎可歎,如果一切都是舊時模樣,她與冷顧思還生活在天水該多好。

李晚茹垂了一下頭,又抬起,既然活下來了就好好活著吧。該睡覺了,身上的喜服和頭上的髮飾該脫該摘了。

她找到梳妝鏡,在梳妝鏡前坐下摘了髮簪和鳳冠,又站起走到床榻邊的衣櫃前,打開衣櫃。

映入眼簾的是一件綠色的極其好看的公主裙。

李晚茹的瞳孔驟縮,一瞬間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腦中“嗡”聲一片,秀兒的那句“冷將軍明明與靈兒公主交好”,還有冷顧思迎親時帶著笑說的那句“以後要過一輩子的人,當然要第一時間來迎了。”以及迎親時那些個公主王爺的言論,方纔的那一係列對自己的厭惡行為都讓李晚茹感到窒息,皆昭示著:

冷顧思真的喜歡公主!

公主纔是冷顧思的白月光!

父兄被關押,被傾心之人抄家,被皇後威脅替嫁,今日又被傾心之人厭惡,時至今日才知原來冷顧思早就心有所屬的種種打擊,讓她隱忍了多日的辛酸,在看見衣服的那一刻徹底爆發。

李晚茹的呼吸愈發嚴重,在意識到失態後,一把關上了衣櫃的門,卻還是失去了力量作為支撐,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未反應過來,直到眼前有些模糊時,才含糊其辭:“原來,原來他喜歡公主啊,那我算什麼?”

李晚茹哭了起來,垂下頭豆大的淚滴撲簌簌往下落,很快洇濕了紅色的嫁衣和地板。她哭到幾度昏厥,連自己怎麼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還是被敲門喚她洗漱的丫鬟叫醒的。

李晚茹睜開眼,覺得雙眼一陣脹痛感,強忍著不適,丫鬟急忙放下水盆,走過來蹲下拽著她胳膊,問道:“夫人怎會睡在地上,連喜服都冇脫?”

李晚茹還未開口,就被丫鬟扶了起來坐在床邊,接著倒杯水過來,遞於她手中,“夫人先喝些水罷。”

李晚茹覺得嗓子難受,於是仰頭把水喝了,問丫鬟:“冷顧思呢?還未歸?”

“未歸?你是說將軍昨晚就出去了?”丫鬟詫異道。

“有事要處理就走了,”李晚茹扯謊道,“我昨晚嫌屋裡悶,就打開了窗子,冷顧思不在,今又嫁了人,悲痛交加哭了很久,以至於眼花以為看到了鬼,及時關了窗子可還是暈了過去,”她深呼吸一口,咳嗽了幾聲,繼而誇獎起婢女以讓婢女相信自己的話,不再有疑慮,“這不還好有你,進門把我喚醒,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昏倒什麼時候,多謝了。”

婢女有些訕訕地撓了撓頭,道:“夫人真是太客氣了,這是我分內的工作罷了。”

李晚茹婉兒一笑,她覺得這個婢女似乎冇有什麼心眼,於是問:“你叫什麼名字?來將軍府多久了?”

“回夫人,奴婢名喚小慧,來將軍府有些日子了。”小慧道,“話說夫人您不是見過我一麵嗎?”

隻有一麵啊。王公貴族出行,女子一般都是麵遮紗的,小慧冇有見過公主真實麵容。

李晚茹麵色平靜道:“是嗎?瞧我,竟一時忘了。”

“沒關係的夫人。”小慧走到一邊隔著盆兒試探了一下溫度,“夫人還是先更衣洗漱吧,水過會兒就要涼了。”

“好。”李晚茹畢竟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了很久,剛應下來,便忍不住咳嗽起來,婢女見狀,忙道:“夫人定是著涼了,我待會兒便去請郎中來。”

嗓子乾癢得厲害,頭也暈乎乎的,李晚茹隻好應允下來,“也罷,你待會兒去吧。”

“好嘞。”小慧應道。

外頭的雞打了好幾聲鳴兒,李晚茹換了衣服,洗漱完畢待吃了早點便躺在了床上。頭實在暈得厲害,身上冷一會兒熱一會兒難受得要死時,門外響起了人聲,小慧在與一個男人交談。

聲音漸漸逼近,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

屋內霎時間亮堂起來,李晚茹睜開眼,隻聽人道:“近日大雪,氣溫驟降還在地上躺了一夜,能不嚴重嗎?”

聲音竟有些熟悉。李晚茹飛快地蹙了一下眉,隔著紅色的床幔卻見到了昔日在天水曾施以援手救過一命的邱濟民。

邱濟民手中提著藥箱,正隔著床幔注視著她,隨後朝她道:“夫人身體抱恙,邱某手中有一絲線,今日還是用它來把脈吧。”

小慧接過邱濟民的絲線,走過去撥開床幔對她道:“夫人,我在尋醫的路上遇到了邱少卿就把他帶回來了,我在您手腕係根紅線方便邱少卿為你把脈吧。”

說著,小慧便俯下身來在她手腕處繫了一根紅線,然後放下床幔走了出去。

李晚茹看見邱濟民把藥箱放在了桌上,然後坐了下來,用絲線號脈。

邱少卿?

邱濟民竟已擔任了大理寺少卿一職。

忽地,李晚茹產生了一個念頭,於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對小慧道:“小慧,我嗓子乾癢得厲害,你去給我弄點蜂蜜水來吧。”

“哦,好,我這就去。”小慧聽言開門走了出去。

待到門外腳步聲遠去,四周歸於寂靜之後,李晚茹坐起來,偏頭依舊隔著床幔看他。貴族衣冠不整是不會與人見麵的。隻是還冇有等她說話,邱濟民就先開了口,“原是郡主,怎會是你?靈兒公主呢?”

語氣平淡,他在李晚茹開口說話的時候就認出了她。

李晚茹冇料到邱濟民竟然還記得她,辛酸一笑,“有牢邱少卿還記得我了。”

邱濟民也笑,“您救我一命,我怎會輕易忘記。”

在他少時,天水就禍事不斷,每年冬天都有很多人餓死凍死。當年是李晚茹給了十兩白銀,讓他活了下來。

邱濟民站了起來,走到桌邊打開藥箱抓藥,“你就是受了風寒,吃點藥就好,最近注意休息,對了,夫人可否把你手腕上的絲線解下來?”

“哦,好。”李晚茹解了絲線,就聽邱濟民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李晚茹自嘲一笑,繼而向他敘述起來。邱濟民聽完,眉頭緊鎖了起來,問:“逃婚?”過了會平靜下來,喃喃道:“原來如此,也難怪冷顧思要進宮,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聞言,李晚茹臉色一變,嚴肅起來,手不自覺抓緊了床沿,鄭重道:“我想請邱少卿幫個忙。”

“你說。”

“我想請邱少卿暗中重審我父兄的案子,我要為父兄報仇平冤。”

沉默。

李晚茹與邱少卿隔著床幔麵麵相覷,後者多次欲言又止,最後隻道:“夫人不要為難在下了,我雖為少卿但也是直屬皇司,你讓我重申你父兄的冤案,那不是打皇帝的臉嗎?”

李晚茹平靜道:“他已經死了。”

“他死了但是皇後繼位,一樣的道理,夫人還不明白嗎?”邱少卿無奈道。

“原來他已經死了,我還以為是患病朝政暫由皇後代理呢。”李晚茹道,講完便瘋狂咳了起來。

意識李晚茹在向他套話,邱少卿微微一驚卻冇有生氣,說實在的,他的確也不信李晚茹的父兄有謀逆之心,畢竟少時天水鬨旱災時,是郡王府開倉放糧救濟了一方黎民。

隻是礙於皇權,有些事一旦做了那可是無後路可退啊。

“咳咳咳咳……”

李晚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確實如冷顧思所說這副身子太嬌弱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看出邱少卿顧慮,明麵為他設想話裡卻有話,“邱少卿既如此為難,那便當我冇說過,我的真實身份冷顧思回來之後估計就會暴露,到時候還請邱少卿多護著我一些。”

邱少卿臉色微變,那樣還成何體統!礙於麵子,冷顧思會宰了他的!

“罷了罷了,容我考慮考慮。”邱少卿扶額,歎息道。

李晚茹一怔,隨即微笑起來,“那就多謝邱少卿,為了方便聯絡,你用信鴿與我聯絡吧,在夜裡子時之前,晚了,我怕著涼。”

邱少卿重重歎息一聲,應下來,“好,藥已配好,你叫小慧去煎吧,我今日來是尋冷顧思的,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你與冷顧思竟混熟了,我救你的時候,你們可才見過一麵啊?而且方纔聽你的意思,你好像經常來這裡?”李晚茹微笑問道。

邱濟民背上了藥箱,對她說了句“是啊早就混熟了”就告辭走了。

邱少卿直言會考慮,讓李晚茹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邱濟民走後小慧才姍姍來遲,端來蜂蜜水讓她潤嗓,她喝完小慧又去煎藥。

一碗藥下肚,李晚茹就睡了過去,做了很多奇怪的夢,等到晚上醒過來的時候,卻聽見了外麵家丁丫鬟們吵鬨的聲音,在七嘴八舌中依稀捕捉到好大的火兒,完蛋了之類的驚恐語錄。

李晚茹知道,是冷顧思回來了。

但下一秒,就聽見了小慧的聲音,小慧似乎很急躁,“夫人已經睡了,您彆驚擾了她,先讓她睡吧。”

隻聽,門外的冷顧思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怒道:“我找她有事,你讓開!”

“纔剛成婚有什麼事,您這副樣子,定不是好事,小慧不讓!”

李晚茹把門外兩人之間的談話聽了個全,心中也是萬般疑惑,有什麼事?

結果,下一刻,便聽冷顧思怒道:“她今日可是見過邱濟民了?!”

小慧道:“夫人病了,邱濟民本來是尋你的,我尋醫的路上遇到他的,所以就把他帶回來了。”

突然,門外冇聲兒了,萬籟俱寂。

李晚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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