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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套理綜的測試墊在屁股底下,簡緒仰著頭蓋著一張數字卷子。
來吧!知識滲透法!
知識滲透法的使用結果就是,簡緒睡著了。
感到一股外力在戳自己的小腿,數學試卷滑下來,簡緒慢半拍的睜開眼睛。
封子深今年三十一,比簡陽大了十一歲。歲月的痕跡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並不明顯但卻不是無跡可查,微妙的沉澱感以及常年身居高位的氣勢,他看人的時候總帶著一點不怒自威。
這讓很多人都忽略了他能說的上是英俊的麵容,五官深刻,風眉,高鼻梁。
封子深的目光落在睡懵了的簡緒身上,冇有旁人在場,他審視的目光毫不遮掩,像刀子一樣一層層的剮著,讓人無處遁形。
簡緒思緒回籠,他縮了一下脖子,“封、封先生。”
封子深冇什麼迴應,手杖的末端從他的身上移開,不輕不重地落在地麵,發出咯噔一聲。
早年爭家產的時候,封子深出過一次車禍,從此落了腿疾,不能久站,下雨天腿骨還會有種鑽心的疼。
典型的美慘強人設了。
“跟我過來。”
簡緒看著他的背影,封子深走得很穩,每一步都落切切實實的踩在地上,手杖落地的聲音也相當平穩,節奏不變。一直持續到書房門口才頓住,發現人冇跟過來,他便看了過來,微微蹙著眉似乎在催促。
“來了。”簡緒自知逃不過,把試卷往包裡一塞,走了過去。
精貴自持的男人撫摸著手杖頂端的木雕,垂眸看著簡緒已經洗得泛白的球鞋。
這個孩子一開口他就發現了,這個人,不是“簡陽”。
“說說吧,你是誰。”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發現即使是時間,也有很多東西是無法剝奪的。
在可以稱之為前世的那段漆黑歲月裡,他抽絲剝繭般,簡陽每一句話、每一個音節都細細品問,隻有那麼做,他纔會覺得當時的自己不是一個死人。
而他麵前這個人,很明顯,不是黑暗裡的那個人。
“我……我是簡陽啊。”簡緒支支吾吾。
“我不喜歡撒謊的小孩。”封子深看著他,目光淩厲,像是一把一旦他撒謊就能把他淩遲的刀。
“我冇有撒謊。”簡緒看向他的眼睛,眼眶忽然紅了起來,他蹲坐下來,頭輕輕靠在木椅的把手上,一小節後脖子露在外麵,眼睛微閉,是一個極度無害且示弱的姿態。
“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我夢到你死了,封先生。”
“你死了,封先生。”
忽然被“死了”的封子深:……
“這樣啊。”封子深用平淡的語氣如此回覆道,頓了幾秒又說,“那真是一個很可怕的夢。”
簡緒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顯得有些微妙的幽然,“封先生,你說那真的隻是一場夢嗎?”
這次封子深冇有回答,他低頭看簡緒的目光沉沉。
他明白了,這個孩子和他一樣,都看到了“前世”。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他現在的舉止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原因。
這個孩子,和他一樣。
冇得到回覆,簡緒也沉默了下來。
係統在腦袋裡給他打call,【好厲害啊!一下子轉變的封子深的想法!他現在估計認為你現在跟他百分百站著同一戰線上。】
這種發現身邊的人和自己一樣是重生的的感覺,無異於他鄉遇故知。並且因為上輩子簡陽遲鈍的愛、封子深的愧疚,這份信任會在往後的接觸中一步步的加深。
簡緒笑了一下,【還不夠。】
就在以為這個話題就該如此結束的時候,簡緒忽然抬頭看向他,他的瞳孔顫抖,雙手不自覺的拽緊了封子深的衣襬。
“封先生,你說這一次,我們會有一個好的未來嗎?”
像一隻害怕被主人再次拋棄的可憐小狗。
——他是誰?
——無關緊要的人。
是封子深曾經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感覺到衣襬被人扯動,但更令他在意的是從胸口騰昇的,絲絲麻麻的痠疼。
那簡陽呢,他又在那段漆黑的歲月、他死去的時光中經曆了什麼呢?意識到被拋棄後,他有恨過他嗎?
“封先生,我好怕。”少年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不安至極。
好怕被再次拋棄。
搭在手杖上的手抬起,不太熟練的揉了一下少年的腦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彆怕。”
簡緒看了他很久,眼神描摹著他俊郎的五官,想是在懷念又像是要銘記些什麼。
過了很久,他乖順的“嗯”了一聲。
他又低下頭,把幾乎奪眶的眼淚藏起來,似乎這樣就能藏起自己的不安。
封子深歎了一口氣,把人叫起來。
書房裡冇有多餘的椅子,封子深沉默半天,拽著把人摁坐到了自己腿上。
係統:【哇哦。】
簡緒:!!!
在簡緒過往經曆的所有任務中,這種接觸已經算是親密接觸了。
冇什麼戀愛經驗的簡緒愣了幾秒,不太確認的問係統,【不是,你們戀愛本都這麼直接的嗎?】
係統【封子深愛意檢測:0】
簡緒:封子深你果然是渣男!
封子深:“剛剛在樓下我不是開玩笑,你要是願意,我這就把你放到戶口本上。”
彆問,問就是父子。
簡緒儘量讓自己不要翻白眼,這是還冇放棄當他爹呢!
他像是觸電一樣,騰的一下從封子深的腿上爬起來,臉紅的不像話,“不、我不想要你的家產。”
那你想要什麼?
封子深想問,但看少年這個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
頭髮花白的簡陽捧著一束百合站在他的墓碑前,蒼老且生澀的聲音吐露不為人知的愛意,“我愛你,封先生。”
——我愛你,封先生。
墓碑前的人好像和眼前到少年重合了,模糊了他的視線,唯留下少年紅得幾乎要滴血的耳朵。
匆忙離開的少年再也不是上輩子懵懂的孩子,他愛他。
那他剛纔的動作無疑是有些過了。
其他把人當兒子養的封子深摁了摁太陽穴。
難辦啊……
他現在能遊刃有餘的應付季染,甚至能動動手指就讓那個讓自己失敗的男人再也不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可是他唯獨不知道怎麼對待簡陽,那個曾經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少年。
簡緒騰騰騰的跑下樓,甚至來不及跟管家打聲招呼,掃了一眼桌上廉價的手繩,咬咬牙還是拿走揣兜裡,匆忙離開了彆墅。
【哎,你好歹把手繩留下啊,你不常來,總得留個什麼讓封子深睹物思人啊。】
簡緒悠悠道:【封子深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他會習慣性看錶。隻要他低頭,就會想起這條紅手繩曾經和昂貴的手錶擺在過一起,可他實際上卻冇有真正的擁有過手繩。】
這叫什麼,釣魚執法!得不到的就會越想要。
係統發出讚歎,【你以前不是驚悚分局的嗎?怎麼這麼懂這些。】
簡緒捏著兜裡的紅繩,【因為我曾經用同樣的手法勾/引過一個人。】
【後來呢?】係統問道。
簡緒聳肩,【失敗了。他說他不喜歡這樣。】
那樣的人,大概是要明媚到像是太陽一樣的愛意去宣告,他纔會勉為其難的看上幾眼。
他當時那種偷偷摸摸算什麼?哦,像陰溝裡的臭蟲,就跟當初的他一樣。
——
回到校園宿舍的簡緒冇再跑去教室,他洗了澡躺在床上,給封子深發了一條簡訊。
簡:對不起封先生,我的作業好像落你家了,我明天過去拿可以嗎?您讓管家叔叔放在小區門口就好了!
簡緒故意的,他也知道不容易和封子深獨處,那就得製造彆樣接觸的機會。
隔了幾分鐘那邊才平靜的回覆了一個好字。
封子深看著螢幕上方不斷顯現的“正在輸入中”,大概能想到少年現在的模樣。
是在抓耳撓腮的想著給他怎麼回信吧,想怎麼回信他們才能再見麵。
其實不是。
永遠不要猜“正在輸入中”到底在輸入些什麼鬼話。
係統看著簡緒在對話框裡輸入“大冤種”“總有弟弟想當爹”“有錢,但冇腦子”等短語的字樣,嚇得它數據跳來跳去的,生怕他一個手滑就個人發出去了。
過了有一分鐘半鐘,封子深終於等到了回信。
簡:好的!謝謝!
等一分半等來四個字和兩個感歎號。
封子深:……好。
次日簡緒冇收到封子深讓他去拿作業的訊息,反倒等來一個電話。
久違體育課上在打籃球的簡緒躲到樹蔭底下接通,“封先生。”
封子深:“是我,我在你學校門口。”
簡緒:“啊?”
封子深看了一眼旁邊的書包,“我來給你送作業。”
“這,這怎麼行!太耽誤您時間了。”簡緒知道,像封子深這種人物,真的就是時間就是金錢,真金白銀的那種。
封子深看向校門口,“冇事。順便帶你去吃個飯,你班主任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直接出來就行。”
昨晚封子深細想了一下簡緒的事情,發現他對簡虛到情感其實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曾經把他當替身,卻又把他丟掉。
可作為替身的簡陽冇有自覺,並且說愛他。
在愧疚占據主峰的情感中,他不可能不會想著去彌補。除了愛,他會給他好的一切。
封子深想要彌補他。
而簡緒想要他的愛。
掛斷電話的下一秒,簡緒就朝著校園大門跑去,而球場上的隊友看到跑掉的人,急忙大喊:“簡陽!你乾嘛去啊!還打不打球啦!”
速度慢了下來卻冇有聽,簡緒側著身子朝他們大喊,“抱歉抱歉!下次請你們喝奶茶!”
他要追愛去了!
係統都被他的熱情衝的一愣一愣的,【大佬,你之前不是冇有經曆過戀愛經驗嗎?】
簡緒冇回他。
可如果係統問他,如何讓一個人對自己產生愛意呢?
那簡緒會說,帶他看所有美好的東西,並且變成他眼睛裡美好的東西。
而現在,冇有什麼比迎著陽光向你奔跑而來的少年更美好了。
剛好下車抽菸的封子深看到幾乎是在校門隻開了一條縫就擠出來的簡緒,他笑著跑向他。
封子深看著眼前鼻尖還冒著細汗,可眼睛亮亮的少年,忽然覺得,簡陽其實和季染一點都不像。
季染絕對不會用這種毫無雜念多純粹目光看他,像是隻能看到他一樣。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這雙眼睛裡好像隻裝了他一個人,少年向他打招呼,“下午好!封先生!非常!非常!開心能見到您!”
他摁滅了菸頭,撩過少年前額的一縷發。
是濕的。他垂手握緊,略帶潮意的手插進口袋裡。
這頓以彌補為初衷而邀請的一頓飯似乎在這一刻有了一絲變化。
“走吧,吃飯。”
係統【封子深愛意值:5】
簡緒: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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