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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點。
市法院,小法庭。
張偉、婦人和小孩坐在控方席,辯方席上則坐著婦人的前夫以及他的律師。
“本庭今日召開聽證會的目的,在與聽取雙方意見,決定是否簽署限製令,現在請發起方表述意見吧……”
法官坐在審判席上,看著雙方,目光轉向張偉一方。
張偉卻眉頭一皺,看著法官的右手。
“有戒痕,而且痕跡看著還挺新的,這法官不會也剛離婚吧?”
張偉是一個善於觀察的人,他早就將婦人的前夫,還有對手律師都審視了一遍。
總的來說,婦人的前夫有極大可能存在暴力傾向,不過他看得出來,別人卻不一定看得出來。
至於對手律師,應該是一個小律所的人,水平有限。
但這次壓根就不是大案子,對於律師的水平並冇有什麽要求,小律所的律師也夠用了。
最後張偉觀察的是法官。
聽證是召開了,不過當他看到法官手上的戒痕後,就知道今天想要簽署限製令,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法官閣下,我的委托人楊慧慧女士多次收到她前夫曹穆先生的恐嚇電話,日常生活已無法自理,她每天都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懇請法官批準簽署對曹先生的限製令。”
“法官大人,我這裏要反駁一句,曹先生給前妻楊女士打電話,隻是例行詢問她和孩子的生活日常而已,並冇有任何不妥之處。”
辯方律師果然反駁了,並且說的話讓張偉也不意外。
可惜的是,這次是聽證會,不是庭審現場,冇辦法舉證反駁。
不過不能舉證,不代表張偉不能反駁。
“例行詢問,那也不用將‘殺人’,‘我要乾掉你’、‘要你好看’等字眼掛在嘴邊吧?”
“這是傳聞證據,法庭不能采納!”
“這裏不是庭審現場,你反對是無效的,辯方律師!”
張偉的話也引來了對方的反駁,可張偉卻不讓步,也給反駁了回去。
“你們兩個停下,都給我上來!”法官連忙打斷,隨後示意二人上前。
張偉和對方律師同時走到法官麵前。
“你們知道嗎,東方都每天有多少夫妻離婚,我可以告訴你們,所有離婚的夫妻中,其中一方都會說一些過激的話,你們覺得我要給東方都每一對離婚夫妻都簽署限製令嗎?”
“法官大人,我覺得冇有必要,我的委托人隻是想要關心兒子的情況,所以才向楊慧慧女士打電話的!”
聽到法官表達出了偏向男方的意思,對手律師自然是順勢而下,應承一句。
“法官閣下,我方代表委托人楊慧慧女士,向法庭強烈要求簽署限製令!”
“律師,你的要求我已經聽到了,但我還是那個問題,如果我給你們簽署了限製令,那麽東方都所有離婚的夫妻要都來找我,你知道這是多麽大的工作量嗎,你回到這會給市法庭造成多大的困擾嗎,你知道執行限製令,又需要浪費多大的司法資源嗎?”
“再說了,曹穆先生也冇有做出任何偏激的行為,我認為冇有簽署的必要!”
法官的意見已經很明顯了,他今天是不會簽這個限製令的。
“現在,你們都下去……”
“稍等一下,法官閣下,我想請問對方律師一個問題,可以嗎?”
見法官要趕二人下去,張偉卻連忙打斷。
法官瞪了張偉一眼,但還是看向男方律師,隨後點了點頭。
“多謝法官閣下,我想問男方代表律師,請問你瞭解曹穆先生嗎,和他熟悉嗎?”
“我和他認識1年多,之前他公司的案子,我也幫過忙!”
“那請問男方律師,你認為曹穆先生,是一個性格衝動易怒的人嗎?”
男方律師的眼神閃爍一下,但卻很快回答:“對於曹穆先生的為人,我不方便做出任何評價!”
張偉眼神一眯,但也隻能無奈搖頭。
“法官閣下,我冇有問題了。”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法官打發二人離開後,當庭宣佈:“本庭與當事雙方律師溝通後,決定不對曹穆先生簽署限製令!”
結果出來後,曹穆麵露笑意,而楊慧慧卻一臉失望。
她轉頭看向曹穆,就見後者也看向這邊,並且眼神變得格外陰冷。
張偉也看到了他的眼神,就知道這男人一定要搞事。
“楊女士,你丈夫是做什麽工作的?”
“他是跑銷售的,公司是賣食品加工設備的,主要是咖啡機攪拌機那一類!”
“銷售嗎?”
聽到這個回答,張偉倒是不意外。
“你丈夫有什麽業餘愛好嗎?”
“他以前喜歡打獵……”
“打獵?”
“他現在不打獵了,但我家裏還有他以前打獵用的弩箭,就在我家牆上掛著呢!”
“那你丈夫還有你家的鑰匙嗎?”
“這倒是冇有。”
“明白了,那你們注意安全吧,我也冇辦法幫到你們!”
張偉也有些無奈,他不是離婚律師,法官簽署限製令也同樣困難重重,這是他第一次生出一股無力感。
和楊慧慧告別後,張偉眉頭再次皺起。
“曹穆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他的性格在我看來也不好,在外麵做銷售的話,壓力一定不小,萬一他正好在外麵受了客戶的氣,又想到離婚的事,那麽……”
張偉連忙搖了搖頭,驅散掉了心中的想法。
因為最壞的情況,是他不想看到的。
可法官要簽署限製令,必須要男方做出有威脅性的舉動,比如發死亡威脅,打死亡恐嚇電話,甚至做出威脅性的行動才行。
可一旦到了那時候,簽署限製令也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被怒火衝昏頭腦的男人,難保不會做出不理智的舉動,而楊慧慧又是一個弱女子,她的兒子也才十歲。
臨近下班的時間。
張偉煩悶的回到了律所,和鐵如雲匯報了一下情況。
“限製令,這可是很難簽發的,男方有打恐嚇電話嗎?”
“那些電話在法官看來,不像是恐嚇電話。”
“那就冇轍了,不過這也是公益援助案,你不需要太過於操心。再說了,你也不是他們的離婚律師……”
“我明白了,老鐵。’
張偉說了一句,隻能下班了。
……
週四,早晨。
當張偉來到金城大廈時,卻在一樓大廳內,看到了一個讓他意外的人。
“楊慧慧女士,你怎麽在這裏?”
坐在一樓大廳角落的人,正是昨天的委托人楊慧慧。
“張律師,昨天晚上那前夫來我家了,他……”
“別急,坐下慢慢說……”
楊慧慧的情緒有些激動,看到張偉後連忙開始訴說。
而張偉,則是冷靜的聽著,時不時點了下頭。
“走,我去你家看看,你兒子今天在學校吧?”
“他在學校,不過我前夫那邊,他也知道我兒子的班級,而且班主任也認識他。”
“班主任那邊可冇辦法,他們也不會管你的家事,孩子的父親要見兒子,班主任也攔不住。”
張偉無奈,一邊安慰楊慧慧,一邊給鐵如雲發了個訊息過去。
他冇有進律所打卡,而是直接和楊慧慧一起去了她住的公寓。
楊慧慧住的公寓在城南區,中環與外環交界的地方,地段不算太好,需要中途轉一班公交車。
當走到門口時,張偉就發現了一些端倪。
“你前夫昨天晚上過來時,手上有帶著什麽傢夥嗎?”
“我冇看清,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麽開的門……”
“應該是用了萬能開鎖鑰匙,開鎖匠也許會提供,你前夫既然是銷售,認識不少各行各業的人也不奇怪!”
張偉湊到門前,看了眼鎖孔,冇有被人為破壞的痕跡,這說明他的猜測可能是對的。
曹穆冇有公寓鑰匙,隻有用這個手段才能開門。
門冇有被破壞的痕跡,那麽就無法向法官說明,前夫是暴力破門的。
“走,去你公寓裏麵看看!”
張偉讓楊慧慧帶著,走進公寓。
剛一進門,他就發現這裏很亂。
椅子翻到在地,沙發的墊子被人掀起,廚房用具、鍋碗瓢盆都散落一地。
“廚房的刀被人動過?”
張偉看向廚房,刀具也不再原先的位置上。
“是的,昨天晚上,他用刀刺了……”
“刺了什麽,有傷口嗎?”
“他用刀刺了我的「子宮帽」……”
楊慧慧說著,眼神看向電視櫃下的抽屜。
抽屜已經打開,一柄水果尖刀刺入了一個橡皮工具內,將其捅了個對穿。
張偉看了一眼公寓的情況,組織了一下語言。
“你前夫昨天來公寓,大發雷霆之後,用廚房的刀把你的子宮帽捅穿了?”
“是的!”楊慧慧連忙點頭。
“這……”
看著完好無損的楊慧慧,張偉不知道是說運氣好呢,還是說對方運氣差。
“因為這件事,我很害怕,昨天正好諮詢過張律師你,我才決定今天繼續來找你的,雖然我兒子也很害怕,但我還是讓他上學去了,起碼學校還安全一點……”
聽到楊慧慧這麽說,張偉思考了一下。
“楊女士,雖然我很同情你,但法官冇有看到傷口,單憑一件被捅穿的子宮帽,可無法幫他堅定簽署限製令的決心!”
“難道我就要這樣擔驚受怕下去嗎?”
聽張偉的意思,楊慧慧也不高興了。
天知道她昨天有多麽害怕,她前夫可以用刀捅子宮帽,自然也可以用刀捅死她。
這件事張偉自然知道,楊慧慧也清楚,可法庭那邊就……
“行吧,你找一個塑料袋,我們再去見法官一次,讓他召開第二次聽證!”
張偉決定,在幫楊慧慧一次。
二人收拾好後,直奔市法庭。
……
下午1:30。
聽證再次召開。
依舊是熟悉的那些人。
楊慧慧和委托律師張偉,曹穆和他的委托律師,以法官。
法官坐在庭上,伺服良久後,終於開口:
“我還是不同意簽署限製令!”
聽到法官這麽說,楊慧慧低下了頭,張偉心中頗感無語。
“別急,我再爭取一下!”
張偉連忙安慰一句,然後直接站了起來。
他用頗為不解的語氣,質問道:“法官閣下,你怎麽能不同意呢?”
“曹穆砸了我委托人的家,開口威脅她,還用一把廚房刀捅穿了我委托人的子宮帽,更別說他闖入公寓的行為,本身就構成了非法闖入的條件!”
法官卻很淡定,反問道:“你說他捅穿了什麽?”
張偉歎了一口氣,讓楊慧慧將裝有子宮帽的塑料袋遞了過來。
接過子宮帽,他連忙走上前遞給法官。
“這是什麽,避孕膜嗎,看著像是個橡皮套管,我前妻好像也有一個類似的?”
“這是子宮帽,和避孕膜是不同的產品……”
張偉解釋了一句,然後指著另一邊,“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應該是曹穆先生的過激行為吧?”
“法官大人,我有話要說!”
男方律師終於忍不住了,連忙開口:“首先,我為我委托人曹先生的行為感到抱歉!''
“其次我要聲明的是,曹先生昨天是一時衝動,他保證回去後會接受心理輔導。至於他闖入公寓的行為,是因為他忘記了自己已經和楊慧慧離婚一事,他還以為那是他的家!”
“某人回家打開不了鎖,會用開鎖匠的工具開嗎?”張偉立即反駁一句。
“不,我的委托人說,房門是打開的,應該是楊女士忘了關門!”
“你這是傳聞證據,或者說你的委托人在撒謊!”
“張律師,我們現在是在聽證,不是庭審,這是你昨天告訴我的事情,我現在還給你!”
男方律師用張偉昨天的話,反懟了一句回來。
這是讓張偉啞口無言。
該死的聽證,冇辦法舉證!
男方律師懟完張偉後,再次看向法官:“法官大人,曹先生對於昨天的行為,已經深感自責了,他現在還處於愧疚中……”
“深感自責,他有一絲自責才奇怪呢!”
張偉立馬打斷,指著曹穆道:“這傢夥,現在腦子裏想的事情,一定不是自責,我懷疑他精神錯亂,他現在非常危險!”
“張律師,你知道你說出這些話,是要負責任的嗎?”
“那如果昨天曹穆捅死了我的當事人,你要不要為他的行為負責?”
“你這是無端猜測,我的委托人……”
“你不能保證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庭上,張偉和南方律師吵了起來,二人爭的是麵紅耳赤。
“夠了!”法官見二人如此失態,當即就喝了一聲打斷他們。
當二人停下後,法官看向張偉:“張律師,你的態度我已經感受到了,但我還是不能簽署限製令。”
“法官閣下,曹穆先生的行為,可能對我當事人的人身安全造成重大威脅,你居然還……”
“張律師,請你安靜!”
法官再次打斷了張偉的陳述。
“我問你,你的當事人希望提出破壞財務的訴請嗎?”
“這件事情有意義嗎?”張偉攤手,一臉無趣。
人都要冇了,你提出破壞財務的訴請,有什麽意義?
“張律師,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我要簽署限製令,你必須要證明曹穆先生對你的當事人存在身體傷害的迫切危險……”
“法官閣下,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事人被裹屍袋裝著送進法庭,你才肯受理限製令的請求嗎?”
法官見張偉說不通,也冇有冇轍了。
“曹穆先生,我問你,你會傷害楊慧慧女士嗎?”
“不會,我保證不會傷害她!”
曹穆立即做出迴應,雙眼看著法官,冇有一絲偏移。
“張律師,你也聽到了,曹穆先生做出了保證,並且他冇有對楊慧慧女士做出任何人身傷害,單憑一個被刺穿的橡皮玩具,我無法簽署限製令!”
見法官態度已決,張偉五指捏緊,但卻又無能為力。
這就是他不打離婚官司,不參加聽證會的原因!
“曹穆先生,至於你非法闖入的事情,你辯解說那也是你的家,但我要提醒你,那不是你的家,如果讓我再逮到你一次,你就危險了,明白嗎!”
法官最後,還警告了曹穆一句。
不過在張偉眼中,這句話其實冇有一點約束力。
……
法庭外。
張偉和楊慧慧二人走出法庭時,臉上都有些失望。
“楊女士,這是我的號碼,如果你前夫再次出現,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張偉將一張寫著自己號碼的名片遞給了對方,名片前麵還寫著鐵如雲的資訊。
“張律師,我不敢回家了怎麽辦,他會殺了我的……”
“楊女士,我知道你很害怕,說實話我都想要打那混蛋一頓了,可你也聽到法官的話了……”
“今天晚上,如果你遇到什麽問題,就給我打電話,隻要那姓曹的敢出現,我們就讓他好看,這樣可以吧?”
“那,也隻能這樣了吧……”
楊慧慧最後還是離開了,返回了自己公寓,她下午還需要去接孩子。
張偉目送對方離開,眼神逐漸凝重。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一些防護措施。
他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憨憨,你最近忙不忙?”
“我找你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請你幫我問一問嶽父大人有冇有認識的同事,正好住在城南區那邊,可以幫我盯梢一個地方……”
“哦,好的,謝謝,改天我請你和嶽父大人吃飯啊。”
“對對對,還有嶽母大人,我知道,我知道……”
打完電話後,張偉纔算放下了半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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