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後，風沙漸散。

原本廣袤無垠的森林，被剛纔的猛烈爆炸炸出了一個直徑上百米的巨大深坑。

從高處挑目望去，地麵上一片狼藉景象，大量樹木傾倒，被剛纔的衝擊波連根拔起，在遠處堆積如山。爆炸的中心區域更是慘烈，隻剩下一片焦黑色的土地，點點火星附著在岩石夾縫裡麵的最後幾根雜草上麵，將它們燃儘。濃重的焦炭味瀰漫在土塵之中。

“嗚”

莫西婭手指微微顫動，被剛纔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所驚醒，吃力地睜開眼，望向前方。

她看見了九尾的幾條尾巴，正擋在自己的麵前。

一束朦朧的天光穿破黑煙，照在九尾身上，他的背影刺眼地無法看清，隻能辨認出一團漆黑的輪廓。

“九尾大哥，你怎麼”

莫西婭剛打算問問題，卻忽然陷入停滯，被地麵上的一灘血跡吸引了注意。

那些血跡在地麵上不斷蔓延，漸成血泊，蔓延到自己的身下，染紅了她自己的手掌。

見此狀，她瞳孔皺縮，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忽然明白，那不是她自己的血，而是九尾的。

未等她從驚恐中回過神來，眼前的九尾卻先轉過頭來，異常平靜地看著她。

“莫西婭，你冇事吧？”九尾問道。

他的臉上滿是被高溫燒焦的痕跡，顯得十分淒慘，鮮紅的血液從他身上綻開的皮肉中間流出，沿著傷口不斷滴落在他的腳下。

幾秒的寂靜之後，他重重咳嗽一聲，身體傳來一陣劇痛，跪倒在地。

莫西婭見狀，立刻撲上前，將九尾扶起來，抱在自己的懷裡，哭著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救我？明明你有那麼好的機會，可以殺了那個混蛋，為什麼你要救我啊？”

九尾身受重傷，冇有力氣再去扯謊，隻能默默看著她，疲憊地說道：“為什麼？咳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從十年前開始，我的生活就一直離不開救人。領命，出征，殺魔物，救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但是，我救了這麼多的人，街上的人們依然對我避而遠之，冇有人給我送過鮮花，也冇有人敢正麵看我一眼。

“有時候我自己會想，我為人類付出了那麼多，到底有什麼意義”

他看著眼淚汪汪的莫西婭，苦笑一聲，閉上眼，說道：“或許確實冇有什麼意義，隻是我的身體不自覺得動了。”

莫西婭哭喪著臉，不停地搖晃著九尾的頭，大喊道：“不！九尾大哥，你彆閉著眼！醒醒啊！”

九尾眉頭微蹙，低聲說道：“彆彆碰我，痛死了”

他知道自己受了致命傷，肯定活不了，他隻希望能夠安靜地閉眼睡去，忘記過去的痛苦回憶，然而，莫西婭一直在亂動自己，身上的傷口愈發疼痛了。

“你快逃走吧趁那傢夥還在霧中，你或許還有機會”

還未等九尾說完話，麵前的煙霧中漸漸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句話使他全身僵住。

“冇有機會了。”

斯坦因單手揮袖，扇出一陣勁風，吹散麵前礙眼的濃煙，出現在九尾和莫西婭的麵前。

他依然是一副仰頭看人的樣子，讓人感覺愈發厭惡。他的身上除了胸口的那根木箭，再冇有其他的傷口，看起來剛纔的震天爆炸冇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你們都會死。”

莫西婭聽後，驚恐地抬頭看去，身體難以控製地打顫。她非常清楚，接下來的戰鬥冇有任何勝算，逃跑也冇有任何可能，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自己根本做不了什麼。

九尾又聽見那個讓人不爽的聲音，眉頭皺起。他咬緊牙關，拚命地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是自己身上的傷痛太過沉重，不管怎麼使勁也隻是白費力氣。

斯坦因來到他們二人麵前，神情冷漠地看著他們，如同看著兩隻待宰的羔羊一般。他微微抬手，手心忽然金光乍現，一把由金色魔力所構成的七尺長槍驟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他緩緩抬高長槍，準備刺向地麵上的九尾，將其一擊斃命。忽然之間，莫西婭雙手一蓋，撲到九尾的身上，用極為悲痛的聲音說道：

“住手！我求你住手！！”

斯坦因神情微動，拿槍的手臂僵在空中，瞪眼望去。

莫西婭抬起頭，滿眼淚痕，每一次急促的呼吸帶著恐懼的顫動。

她哭著說道：“求求你饒了我們吧！我根本就不關心你的什麼計劃，我也不想乾涉！我隻想好好活著！”

她哭訴的聲音如同一聲金鳴，在寂靜的森林裡聽得很是清晰。

深林微風搖動。

斯坦因沉默片刻，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遲疑，他似乎在哪裡聽過這樣的話。

在他長久的記憶裡，也有一個人曾經這樣悲傷地乞求神明，懇請他們能夠饒恕自己的罪過，放自己一條生路，但是那個人得到的隻有滿眼的烈火。

他感覺自己正在做相同的事情，自己正在成為那個讓自己深惡痛覺的人。

他微微皺眉，緩緩把頭湊近莫西婭的臉前，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隨後說道：“成為我的仆從，我就饒過你”

莫西婭一怔，驚訝的看著對方：“什麼？”

斯坦因緩緩放下高舉的長槍，說道：“從某種方麵來看，你能夠驅使魔物的能力，很特彆，或許能對我有用。但是我不覺得你會心甘情願地向我臣服。”

“所以，如果你想活命，就接受我在你身上施放的法洛斯咒印。”

“法洛斯咒印？”莫西婭不安地顫抖，感覺這不是一個好東西。

“彆聽他的！”

九尾聽見那個熟悉的名字，忽然睜開眼，臉上露出極為少見的驚恐樣子，對莫西婭說道：“那個咒印會讓你生不如死！”

斯坦因撇頭看向九尾，冷冰冰地說道：“噢，我差點忘了，你也知道法洛斯咒印。”

九尾聽後，瞬間想起了許多不好的回憶，臉上的恐懼更甚，眼珠在自己的眼眶中瘋狂顫動，好似要掉出來一般。

莫西婭看著他的表情，感到非常意外。傷痛和死亡的威脅都無法讓九尾感到恐懼，但是他卻被一個咒印的名字嚇得變了臉色。

“那個咒印，會侵蝕人的大腦，控製人的行動”九尾想要從地上爬起，卻因為疼痛隻能抬起半個頭，對莫西婭說道：“冇有記憶，冇有神智，隻是一個任人操控的傀儡！”

莫西婭聽後，內心驟然一驚，顯然被刻上咒印也不是什麼好結果。

斯坦因冇有理會九尾的話，再次看向她，說道：“我本來就不相信你會臣服，所以我會用強製性的方法。如果你不接受法洛斯咒印，那就去死。”

看著那緊繃的可怖目光，莫西婭神情恐懼，臉上的汗水不斷流下，似乎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九尾憤怒地罵道：“你這天殺的混蛋，有種你就殺了我！”

斯坦因不屑地撇了他一眼，說道：“我冇有在跟你說話，九尾，將死之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

九尾罵道：“我你祖宗，你家爹孃到爛水溝生了你這麼個傻卵，一個發悶騷的大頭糞蛆裝你的斯文人，嘴裡吐不出一句好話，不如嗦嗦爺爺我的”

在各種汙言穢語狂轟爛炸下，斯坦因怒意漸生，舉起手中的金槍，轉頭瞪著他。

“你想死我就送你一程！”

話畢，他手臂猛然一揮，手中金槍迅速朝九尾的頭上刺去！

“等等！”

麵前的一聲大叫，忽然震住了斯坦因的動作。

他轉頭看去，隻見莫西婭緩緩抬起頭，認真說道：“給我刻上咒印。”

一時間，周圍寂靜無聲。

九尾臉上的憤怒神情，逐漸變成了難以置信地震驚，他十分不甘地看向莫西婭，說道：“你說什麼”

還未等他從驚訝中反應過來，莫西婭又說了一句話，讓他瞬間醒悟。

“但是我有條件，你不能殺九尾大哥！”

斯坦因聽後，漸漸放下手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這是打算一命換一命？然而九尾已經受了致命傷，奄奄一息，就算自己不動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一切都是為情所困。斯坦因如此想著，眼神中忽然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

九尾無法接受莫西婭的決定，他拚命地想要從地上爬起，阻止莫西婭。但是他渾身傳來支離破碎的疼痛，身體根本無法動彈。

他氣憤地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說道：“你這個笨蛋”

莫西婭眼珠微轉，默默看向九尾，紫紅色的眼珠微微閃動，在灰暗的天色下異常鮮豔，有如深邃的晶石，寓意深刻。

她的目光似乎不是在訴說著恐懼，而是一種堅定。

九尾神色一怔，隱隱感覺有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好，我答應你不殺他。”斯坦因平靜說道。

莫西婭冇有迴應他的話，隻是低下頭，默默閉眼，不再動彈，等待自己最後的命運。

斯坦因眉眼微沉，單手一振，把金槍豎著插在地上，隨後，他脫開槍桿，把手往前伸去，漸漸靠近莫西婭的臉。

五道黑色的豎長倒影，漸漸在莫西婭的額頭上顯現，如同鬼魂的手爪，陰森恐怖。數秒之後，他的手掌最終放在了莫西婭的額頭上。隨著他口中念出咒語，聚集於他身上的魔力很快產生了變化，一股濃烈的黑紫色的魔力，順著手臂傳導，逐漸從他的手心釋放出來。

九尾見狀，痛苦地閉上眼睛，不忍看見後麵發生的事。

這時，一道令眾人始料未及的刀光忽然閃過，斯坦因的手腕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斯坦因忽感手腕劇痛，如遭雷劈。他驚愕地收回手臂，瞪眼看去，隻見莫西婭的手中多了一把帶血的骨製小刀。

莫西婭憤怒地咧開嘴，露出一排雪白獠牙，眼中凶光驟現，殺意淩厲，好似餓狼。她一個箭步從地上躍起，閃電一般衝向斯坦因，同時她雙手緊握小刀，用力抵在自己的胸口，利用自己衝撞的衝擊力，用力刺向斯坦因的身體。

刺啦！

鮮血頓時從斯坦因的胸口飆出，骨刀深深嵌進皮肉。

斯坦因痛苦地嗚咽一聲，身體失去平衡，被莫西婭猛然撞倒在地。

莫西婭順勢一撲，迅速騎在斯坦因的身上，雙手依然緊握骨刀。她發出瘋狂的尖叫，用力抽出骨刀，又朝斯坦因的臉上刺去！

斯坦因見狀，臉色驟變，迅速伸出一隻手，施展一道風之魔法，擋在刀尖之前。

凜冽的狂風從二人之間出現。莫西婭的身體根本無法抵禦，她頓時被狂風吹飛十幾米，猛地撞在一根粗壯的杉樹樹乾上，倒吐一口鮮血。

斯坦因捂著自己的胸口，吃力地從草地上爬起，他目光寒冷刺骨，額頭青筋畢現，似要吃人。

他真的冇有想到，自己曾經擊殺過無數世間數一數二的強者，還有許多強大到冇邊的恐怖魔物，然而此刻他卻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弱小妖狐所刺傷，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憤怒地看向遠處的莫西婭，大吼道：“你這傢夥，簡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我明明給了你一條生路，你卻反倒咬我一口，我就不該相信自己那點可憐的良知，去饒恕你們這些該死的人！你們都應該死絕！死的透透的！”

話畢，他伸直手臂，一指指向遠處的莫西婭。隨後，一個散發刺眼光芒的金色光點，逐漸出現在他的手指指尖。

莫西婭顫顫巍巍地站直身體，用空洞的眼睛望著眼前的光芒，一語不發。剛纔的掙紮已經是她能夠做到的全部。

她的臉色蒼白如雪，身上滿身是血，如同一個孤魂野鬼。她的視線一片模糊，遠處的景象，隻有一片耀眼的金色。

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寧靜，默默閉上了眼睛。

“住手住手”九尾驚恐地看著斯坦因，發出乞求的聲音。

然而斯坦因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他根本冇有理會九尾的話，意念一動，手指迅速射出一道金色鐳射，射向莫西婭的頭。

噗嗤！

一聲令人絕望的，頭骨崩裂的聲響，從寂靜的樹林中響起。血液，如彼岸花的花瓣一般瞬間綻放，隨後，無聲地凋零。

莫西婭的身體漸漸向後傾倒，倚靠在身後的雲杉樹乾上，緩緩沉下。一道血紅的痕跡，赫然出現在樹乾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