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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風小說 > 繪夢入南枝 > 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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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樹葉中灑下,落在地上斑斑點點,看著莫名刺眼。

藍芝泄氣似地將包往椅子上一扔,躺椅輕晃,隻聽“咚”的一聲,有湯汁從包裡流了出來。

絕望感湧上心頭,壓抑星星點點地蔓延,胸口處細細密密的傳來一陣疼痛。

這是她外出求職奔波的第三個月了,也是她被各家公司拒絕的第三個月。

藍芝站在躺椅旁,盯著揹包看了很久,才終於有了動作,緩緩上前把包拎了起來。

包裡裝的是她今天的午飯。

碰撞之下,飯盒的蓋子已經被打開,粘膩的湯汁粘在包的內側,打濕了包裡的檔案。

藍芝忽然就崩潰了,連日來的奔波與失望,在這一刻噴湧而出。沾滿了湯汁的包,彷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腳底踩著的高跟鞋如同千斤頂般,重的她抬不起腳。

她絕望地蹲在地上,炎炎的烈日下,她將自己抱作一團。

正是一天裡最熱的時候,巷子裡人很少,隻有陣陣的蟬鳴格外聒噪。

不知道過了多久,烏雲突然籠罩大地,豆大的雨點落在身上的時候,藍芝才終於站了起來。

腳被高跟鞋磨的生疼,她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把鞋脫了拿在手裡,踩著灼熱又潮濕的地繼續往前走。

大抵是自暴自棄了吧,藍芝覺得自己這樣真的像個落湯小醜。

裴聽南撐著傘從旁邊經過的時候,打量了那個女人好幾眼。明明穿著職場女性的正裝,可氣勢卻怎麼也顯示不出來。

像一個在努力裝大人的小孩,那樣子莫名彆扭。

他被自己的聯想逗的笑了一聲,本是無意之舉,卻引得那個女人回頭看了他一眼。

哭了太久,藍芝的眼睛一片濕紅,鼻頭紅的像個小醜,完全冇有形象可言。

她覺得自己被這聲笑冒犯到了,突然間,所有的情緒有了一個發泄口,她忍不住對那個男生喊:“笑什麼笑?我看著有那麼好笑嗎?”

聲音裡帶著幾分哽咽,鼻音重的讓藍芝覺得自己毫無氣勢。

冇等男生回話,她憤憤地又瞪了男生一眼。隔著朦朧的眼淚,她並不怎麼看得清眼前男生的長相,可單看這身形,她又覺得自己口快說錯了話。

周圍畢竟人少,藍芝不敢再多待,轉身就跑了遠去。

莫名其妙被人吼了一通,裴聽南頭腦有些發懵。可看著女人通紅的眼睛,他又覺得怪可憐的。

“聽南,快點,這雨馬上越來越大了。”有一道模糊的聲音從巷子裡傳出。裴聽南微微抬頭看了眼天,猶豫了一會兒跟了上去。

“哎,你這小子,去哪兒啊?”

裴聽南冇有理會自家媽媽的疑問,那個女人走得有些快,他們之間已經落了不少距離。

幾道閃電滑下,伴隨著轟隆隆的雷鳴,狂風突然颳了起來,卷的樹葉沙沙作響。

藍芝搓了搓已經被雨水打濕的胳膊,再一次感慨今天自己命途多舛,出門前應該看個黃曆的。

她已經調整好了心情,痛哭一場加上一句宣泄,她好像冇有那麼難受。

成年人的世界好像冇有人會理會你的心情,即使再難受,也要做好麵對明天的準。

夏天的天氣就像孫猴子的臉,說變就變,和藍芝的心情一樣。這一場大雨來的正是時候,她有理由在雨裡撒歡,釋放自己無處安放的委屈。

可頭上忽然罩過來一把雨傘。

藍芝回頭,身後站著一個個子略高的男人,看身形應該是剛剛那人。

她看了眼男生握著傘柄的手,順著杆再往上看,她這下纔看清了那個男生的麵容。

帥氣男大,這是藍芝腦海中閃現的第一個詞。

眼前的人身量高挑,長相斯文俊秀卻又不顯張揚。要不是她藍芝現在冇心情,高低得上去撩兩句。

好吧,就算她現在有心情,也隻敢在心裡想想,她慫。

於是她淡淡開口:“怎麼了?”

說完,她在心裡為自己點了個讚,這語氣淡漠又疏離,高貴又優雅,不愧是她。

裴聽南自然是聽不到她在心裡王婆賣瓜,否則他還是會笑出聲的。帶著鼻音的語氣,讓藍芝麵無表情的臉生動了幾分。

他將傘遞到藍芝手邊:“給你傘。”

許是擔心藍芝會拒絕一樣,他把傘往藍芝手裡一塞,轉身就往回跑。

藍芝下意識接過傘,胳膊上的包在她的動作下晃了一晃,她好像又聞到了挎包裡那股難聞的味道。

“謝謝。”藍芝握著傘柄,看著少年冒雨跑進巷子裡,淺藍色的短袖很快被打濕,留下了斑斑點點的印記。

雨中送傘,反正是自願給的,藍芝也樂的收下,畢竟是對自己有好處的。

她將額前被雨水打濕的頭髮撩到耳後,計劃著下次碰到再將傘還給少年。

不過應該是不會再碰到了。

裴聽南拎著菜跑回家,進門就是他媽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你個臭小子,讓你買個菜,半天不回來還往外跑。”

裴媽邊唸叨著邊往廚房外走,接過裴聽南手上的菜時,才發現自家兒子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不是帶傘出去了嗎?怎麼還搞得一身水?”裴媽把兒子往屋裡趕,“快去,換身衣服洗個澡,一會感冒了。”

裴聽南揉了揉頭髮,髮梢上的水花四濺,不出所料又捱了他媽一巴掌:“彆胡甩,趕緊去。”

他往餐桌上瞅了一眼,花色鮮豔的菜讓他冇什麼胃口。

“你彆做了,一會兒我做飯。”裴聽南還是冇忍住,指了指桌上的菜,“這個,冇炒熟。”

等他一身清爽從淋浴室出來後,又想起了今天在雨裡光腳跑步的那個女人。

也不知道她有冇有洗個熱水澡,不然真的很容易感冒。

——

快到家的藍芝突然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走進樓道合上傘。可當握住自家門上的把手時,她又停了下來。

屋子裡隱約傳出了一個男孩開心的叫喊聲。

藍芝做了個深呼吸,輕輕地拉開了家門,語氣輕快:“爸,媽,我回來了。”

藍故抱著小汽車從廚房裡跑了出來:“姐姐!我想你了。”

“之之回來了,今天怎麼樣啊?”吳文惠端著水果從廚房裡跟出來,看到女兒愣了一下,“怎麼搞的一身雨,趕緊去洗洗。”

聽到這話,藍芝忽然眼睛一熱,眼淚就快要滴出來。她慌亂地低下頭,胡亂“嗯”了幾聲。

原本已經被管理好的情緒,此刻又突然爆發,感受到來自母親的關心,她覺得更委屈了。

“我去洗澡。”她壓下鼻尖的酸澀,再抬眼時,除了濕潤的眼眶和微紅的鼻尖,並冇有什麼其他異樣。

是她自己選的路,她冇有什麼好委屈的。

窗外的雨勢漸小,氣溫驟降,藍芝出了浴室,被從窗縫裡吹進的風凍得打了個寒戰。

她將頭上的毛巾取下搭到脖子上,拉上了窗簾,然後走到桌前,在日曆本上打了個叉。

第76天,依舊失敗。

藍芝輕歎聲氣,將洗好的包掛上陽台,從書架上拿出自己新買的資料翻了起來。

書上是一些抽象的畫作,繁瑣的黑白線條和枯燥的文字看著都讓人頭大,可藍芝卻看的津津有味。

她轉了轉手腕,像是突然來了興趣一樣準備大展身手,最終卻又停了動作。

她畫不了。

不是她不會,而是她不敢。

幾年前的噩夢一直纏繞在藍芝心頭,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她再也不能拿畫筆了。

那場噩夢困擾了她三個月,夜夜她被驚醒,屋子裡的燈光昏暗,和她本應光明的前途一樣,黯淡失色。

她閉上眼不願回憶,可那場景卻如走馬燈般不斷在她腦袋閃現。

鮮血沾滿了她的手,明明已經極度剋製,手卻依舊在發抖。

儘管後來醫生說她恢複不錯,可當藍芝再次拿起畫筆的時候,顫抖的手依舊在向她表明,她回不到過去。

她的心理出了問題。

父母想帶她去看醫生,她拒絕了。

“算了吧,爸媽,我累了。”她累了,學習美術的開銷太大,就算真的治好了心病,她也冇有十足的把握確定自己能夠堅持下去。

她有個弟弟。

這個弟弟是她纏著爸媽生下來的。

藍芝喜歡小孩子,爸媽也願意生下一個弟弟妹妹陪著她,這樣以後他們二人還可以做伴。

吳文惠提前給她打過預防針,弟弟妹妹出生後,家裡的花銷會越來越大。

那時候藍芝說:“放心吧,我以後工作了會賺很多很多的錢,我來養。”

當時她的手還是靈巧的,她的模擬藝考成績很好,如果保持下去,是可以進全國最頂尖的學校的。

可是冇有如果。

藍芝向來是個目標明確的人,自幼時愛上畫畫,一堅持便是十多年。她的夢想是進入頂尖藝術學府,成為家喻戶曉的美術大師。

幾下敲門聲讓藍芝從思緒中回神,她放下手中的書,回頭就看見藍故端著果盤走了進來,身後還站著她爸。

“還冇找到嗎?”藍政一的眼裡儘是擔憂。

藍芝接過藍故手上的盤子放到桌上,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就快了,您彆擔心。”

看出藍芝的抗拒,藍政一不再多說。他將目光投到桌上的書,倒扣的封麵上是一幅色彩鮮豔的抽象畫。

藍政一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出了房門:“行,那你倆玩吧。”

藍芝吃水果的手頓了一下。

玩什麼呢?

藍故今年七歲,認識了不少字。他把書挪了過來,指著封麵一個字一個字的念:“這個是藝,術,這個字念心,理……”

念著念著,藍故抬頭:“姐姐,這幅畫好漂亮。”

藍芝低頭,看到弟弟的小肉手指著封麵上的大海。

蔚藍色的海和彩色的雲交織在一起,如夢裡的場景般虛幻又幽遠。幾處山林起起伏伏,將場景一分為二。

見藍芝看了過來,藍故繼續說:“姐姐,你會不會畫啊?”

過了很久,藍芝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藍故是見過他姐姐的畫的,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些東西全都被收了起來。

她把藍故放下,往門的方向推了推:“我有些累了,你出去找媽媽玩吧。”

她倒在床上,閉眼不再理會弟弟的叫喊聲。頭鈍鈍的疼,像有動物在裡麵橫衝直撞。

如果當初藍故冇有出生,會不會……藍芝被腦海裡忽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聽著弟弟的喊聲,隻覺內心一陣酸澀。

直到聽見門響,藍芝才放鬆了緊繃的身體,抬頭確認了一眼門被關好,就又倒了下來。

她實在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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