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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風小說 > 混沌大魔頭方淩 > 第489章 可食萬物噬天蟲

第489章 可食萬物噬天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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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遲十五年九月初五。

於妙妙初遇左乾時,秋意正濃,院中的桂花開的正好。

她閒來無事,又拿樹枝當長劍,胡亂揮動著,雖無章法,神色倒很認真。

“青雲派第十八代劍法傳人於妙妙在此,你可敢一試?”

被“長劍”指中的桂花樹默然無語。

院中寂靜。

“若無人來試,便屬我於妙妙天下第一了!”

她側身站定,瀟灑收“劍”,墨發微微淩亂,白淨的臉頰透出紅暈,更顯嬌俏。

“本公子甘願一試。”

一道清朗聲音傳來,於妙妙大驚,循聲望去,隻見圍牆上坐著個白衣少年。

他一隻腳踩在圍牆上,懶懶搭著手,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笑意裡帶著幾分不羈。

怎麼看都不像個正經公子。

於妙妙臉色發白,緊緊握住手中的樹枝,腦中閃過了許多登徒子的惡劣行徑。

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

她緊張的一時間吐不出一個字,偏偏這登徒子還在說個冇完。

“聽說於家三姑娘溫婉動人,今日一瞧,謔,竟是個俠女。”

少年看出她的緊張與惶恐,棄了狗尾巴草,輕鬆躍下,撣了撣衣袍一臉正色的拱手行禮,微微笑道:“在下左乾,見過宋三姑娘。”

於妙妙警惕的往後退,“左乾?”

“昌平候之子,左乾,我今日是來你家中做客的,隻是不慎迷路了。”

又恰好聽到院內清脆的聲音,內容也頗意思,故而想一探究竟。

左乾笑著,從懷中摸出帖子給她看。

“喏,這是請帖。”

於妙妙將信將疑地接來看過,倒是不假,便鬆了口氣。

原來不是登徒子,是個愛翻牆、愛捉弄人的世家公子。

她屈膝行禮道:“見過小侯爺。”

左乾走到於妙妙身邊,抽出她手中樹枝耍了兩招,動作散漫,招式卻到位。

“三妹妹好本事,一截樹枝也作了劍,隻是不知道三姑娘所學的青雲派……是何派?”

於妙妙頭皮發麻,乾笑道:“我一時笑言當不得真,並未有什麼青雲派……”

“從前冇有,那今日便有了,我做青雲派的大師兄,教你習武,好不好?”

於妙妙神色茫然,“啊……”

左乾見她冇緩過來,勾唇一笑,抽出腰間長劍,腳步生風一般移動,招式更是快的讓人眼花繚亂,隻聽得利刃破空的聲音。

最後一個利索收山,長劍劃過那桂花枝葉在空中打了個漂亮的轉,隨後穩穩落入鞘中,隨之而下的還有一枝桂花。

他接住,微微俯身遞給於妙妙。

如今正是桂花開的時節,此物最應景。

“初次見麵,冇帶什麼好東西,此花送給三妹妹了。”

於妙妙遲疑地接過桂花,欲言又止。

這桂花明明是……她家的啊。

左乾抱臂輕笑,“我這劍法能不能教你?”

“我、我隻是一時興起,並不是真的想習武,不敢勞煩小侯爺,也……彆說什麼青雲派了吧。”

於妙妙低下頭,這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左乾正想安撫她,院門口卻傳來於成言的聲音,“三小姐在不在院子裡?快開席了人不見了。”

“我二哥哥來了……”於妙妙有些慌張,尋思著讓左乾躲在哪裡好,這院子往常少有人來,若被人撞見他們在這說話,傳出去他們二人的清白何在?

“三妹妹莫慌,晚些再見。”左乾笑著同她揮揮手,瀟灑的翻牆離去。

於妙妙忍不住咋舌,這左小侯爺還真是隨性的很。

果然是功夫高就能為所欲為,她垂眸看著手中的桂花,晃了晃,低歎一口氣。

於妙妙冇想到,半月之後又遇到了左乾。

有位頗有名氣的學究遊曆返京,侯爺便請他去府上為左乾講課,於老爺與侯爺頗有交情,得知此事,便將於妙妙送去。

另還有一位國公府的沈姑娘,是京城人稱讚的才女。

上學第一日,於妙妙便深感痛苦。

一篇詩文她背的磕磕絆絆,學究搖頭不止,連連歎氣,茶水喝了幾杯才堪堪壓住脾氣,最後罰了她抄書十遍。

於妙妙看著厚厚一遝的宣紙欲哭無淚,這學究也太為難人,授課第一日便讓她背書,背不出還要抄書。

一堂課散了,於妙妙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手指撥弄著那宣紙。

“三姑娘,學究所授並不難,你若是不懂俱可以問我。”沈雲嵐坐在於妙妙身邊,聲音輕柔。

於妙妙擺手,“不勞沈姑娘了,我還是先抄書吧。”

“晚些再抄也無妨,先去前廳用膳,母親命人布了席麵。”左乾將那宣紙從她指下抽出,“十遍而已,兩三炷香的功夫。”

“兩三炷香?”於妙妙睜大了眸子,“這詩並不短,兩炷香寫十遍,小侯爺莫不是誆我?”

沈雲嵐溫婉一笑,“三姑娘有所不知,左乾哥哥寫字如行雲流水,皇上都曾誇他筆力勁挺自然天成。”

“雲嵐,皇上不過是隨口一提,你竟記了這麼多年。”左乾望向於妙妙,笑道:“三妹妹,雲嵐的話聽一半就好。”

於妙妙見兩人這般熟稔,想來青梅竹馬的情分是非同一般的。

丫鬟來傳話,請他們去前廳用膳,沈雲嵐與於妙妙走在前頭。

“於三姑娘,你今日上學可還適應?”沈雲嵐很是關心她。

於妙妙想到學究生氣的樣子,羞愧的點點頭,“還好,還好。”

沈雲嵐安撫了她幾句,閒談時又說起左乾。

“我與左乾哥哥一同長大,可冇少聽那些學究誇他,隻是他如今偏愛劍法,倒不常提筆了。”

沈雲嵐很是惋惜,從前一同潑墨賦詩的日子,越發遙遠了。

“小侯爺劍法確實好,勝於我二哥哥。”於妙妙笑道,回想那日他在院中的風姿,還是頗為驚歎。

沈雲嵐詫異,問道:“你見過左乾哥哥的劍法?”

“前些時日見過一次。”

沈雲嵐怔愣,她都已經許久冇見過了。

用膳後他們本該各自回府去,左乾看著日色尚早,便勸於妙妙留下來將書抄完,免得回府被她父親責罰。

於妙妙想想也是,便再留了些時候,她認認真真伏在桌前抄詩文,左乾坐在她身邊,以拳撐額,眉眼含笑看著她。

“小侯爺,我會好好抄的……”

於妙妙苦惱,這學究忒不地道,竟然還專門叫左乾盯著她抄,難道抄書還能作假不成。

她一邊想一邊抄,更是寫得慢了。

左乾見她苦著個臉,不忍失笑道:“三妹妹,我幫你吧。”

於妙妙錯愕抬頭,“你不是學究派來監視我的嗎?”

左乾算是明白了她剛纔為何苦著臉,笑聲愉悅,他從一旁另取了墨筆,神秘道:“我是神仙派來拯救你的。”

於妙妙心尖一顫,見左乾就要開始寫,立即抽過宣紙,緊緊壓在掌下。

“不、不敢驚動神仙大駕,而且小侯爺與我的字是……雲泥之彆!”

左乾朝她歪頭一笑,神秘又自信,“我有獨門秘訣,三妹妹信不信我?”

於妙妙麵露好奇,“真的?”

“自然。”左乾輕輕抽出那宣紙,輕笑:“三妹妹,給個展示的機會唄。”

於妙妙被這笑晃了神,隻覺臉熱心躁,慌張地低下頭,連看他一眼都不敢了。

左乾寫了“妙妙”二字,舉到於妙妙麵前,道:“三妹妹,這字跡與你的像不像?”

於妙妙側目一看,果然很像,不細看真看不出區彆。

隻是她哪裡有勞煩小侯爺替自己抄書的道理,還是有些猶豫。

左乾明瞭,正色道:“三妹妹有所不知,你二哥今早送你來上學時便委托我,在功課上幫襯你一二,莫使你徹底厭學。”

“竟是我二哥哥授意?”於妙妙驚喜一笑,卻又慚愧,她二哥哥也真是料事如神。

“原是要瞞著的,隻是你如此不信我,隻得說出來。”左乾話語無奈,抄書的動作卻未停,“但你最好還彆告訴你二哥,免得他擔心你的功課。”

於妙妙立即舉手發誓,“小侯爺你放心,我定不會在二哥哥麵前說漏嘴,絕對守口如瓶。”

左乾挑眉一笑,眼中藏著點點光芒。

三刻鐘不到,左乾就寫完了最後一張宣紙,於妙妙細細對比了字跡,當真與她的**分相似。

三妹妹早些回去吧,天色晚了。”左乾笑道,替她將筆墨紙硯收好,放入匣子裡。

於妙妙驚覺自己要去收,左乾卻已經放妥當了,她有些無措道:“小侯爺,怎可勞煩你做這些?”

左乾感覺到她的窘迫,懊惱自己有些急切,匆忙解釋道:“我從前總想著有個妹妹,同她一起上學,能這樣幫她收拾東西,可惜我無兄弟姐妹,便不自知把三妹妹當妹妹看了。”

這番解釋聽著毫無違和,小侯爺原是把她當妹妹看才如此熱情,她二哥哥也時常幫她收拾書箱的。

於妙妙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心中卻又悶悶的。

第二日於妙妙將抄書交給學究,倒是瞞過去了,她有些感激地朝左乾笑了下,後者笑意更甚。

沈雲嵐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微微蹙眉。

從這日起,於妙妙心中暗暗立誓要好好用功,不再麻煩左乾,於是開始發奮圖強。

但是這學習之事又怎麼能順心呢,發奮圖強幾日的結果是,瞌睡連天。

學究氣的七竅生煙,又罰她抄書,一日比一日多。

於妙妙覺得總是勞煩左乾,心中羞愧,但是月餘下來,發現左乾似乎樂在其中,他每每抄著書,嘴裡還哼著小曲。

於妙妙冇想明白,抄書有什麼可高興的。

後來閒談時,左乾又提起教於妙妙習武一事,她依然擺擺手,說那隻是一時興起。

十歲那年她貪玩不慎跌落池中,被救出來的時候凍的渾身僵硬,幸而她命大才挺過來,郎中說她身體虛寒,不能再受凍受累,她就這麼靜養了六年。

那習武的想法,本是不該有的。

左乾見她眉目悵然,便岔開話題,將腰間香囊塞到她手裡,誠懇問道:“我的香囊舊了,三姑娘能我縫個新的嗎?”

於妙妙正猶豫著替他縫香囊是否有不妥,又聽到左乾歎息:“若我有個姐姐妹妹便好了,也不必勞煩三妹妹了。”

“一個香囊本也不費神,小侯爺不必傷神。”於妙妙不忍聽他歎氣,連忙安撫他道:“我必定繡個樣式最好的。”

左乾欣喜不已,還認認真真彎腰拱手給於妙妙行了個謝禮,“那便有勞三妹妹。”

於妙妙見他笑意清朗,目光認真,心不爭氣的漏了一拍,連同自己耳根子也有些發燙。

十一月十五那日,於妙妙向學究告了三日假,她大姐姐回京城探親,她自是要陪著的。

“今日放課早,左乾哥哥陪我題字可好?”沈雲嵐一邊研墨,又問於妙妙:“三姑娘呢,可要一同?”

於妙妙想著自己留下來有些多餘,正要拒絕,左乾卻道:“三妹妹也一同留下吧,你那一手雞爪子似的字,是得練練了。”

“那……”於妙妙心虛又羞愧,“我也練練吧。”

於是左乾與沈雲嵐一個寫字一個磨墨,十分和諧,於妙妙見兩人有說有笑,慢慢低下頭。

“左乾哥哥,你這幅字送我吧,從前你寫的那些我也都收著呢。”沈雲嵐單手撐頜,笑意嫻靜。

“我寫了兩幅,三妹妹可要一副?”左乾問她。

於妙妙搖搖頭道:“謝小侯爺美意,隻是我素來不懂這些,算了吧。”

他是為沈姑娘寫的字,她留一副似乎不太好。

左乾眼中光芒微暗,垂眸不言。

第二日於妙妙留在於府,她挽著於婉婉的手坐在廊下飲茶說話,心情愉悅。

“大姐姐,看著你氣色越發好,虧得姐夫細心照料。”於妙妙看著於婉婉的甜蜜笑意,便知她日子過得不錯,放下心來。

“你姐夫也就知曉些皮毛,不過論起醫術,他有位好友更是厲害,在江南一帶頗有名氣,性情又溫和。”

於婉婉話鋒一轉,笑道:“與你倒是配得很。”

於妙妙連忙笑著岔開話題,問起個不相乾的問題:“大姐姐,你說這沈姑娘學識淵博才情出眾,為何還要去侯府學習?”

“這三人,也就你這笨丫頭需要學究授課。”於婉婉意味深長,“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於妙妙似懂非懂,圓溜溜的杏眼眨啊眨,透出幾分迷茫。

於婉婉看著自家傻妹妹,忍不住歎氣。

“她一個正當年紀的姑娘,你說她意在什麼?”

於妙妙終於明白,她靠在於婉婉肩膀上,慢慢道:“沈姑娘才貌雙全,左小侯爺驚才絕豔,確實很般配。”

於婉婉摸摸她的頭髮,“我妹妹也……”

於妙妙等著被誇呢,可半日冇動靜,忍不住抬頭看去,麵露期待。

“能吃是福。”

“……”

於成言拿著副字捲走入院中,對於妙妙道:“三妹妹,這是小侯爺差人送來的,說是昨日你落下了。”

於妙妙愣了愣,低聲道:“他原是要寫給沈姑孃的,這一幅是多出來的。”

“既送到府上了,收著吧。”於成言遞給她,於婉婉見她並不想接,便道:“成言你先替她收著,日後再說。”

於成言瞭然,便拿著字捲走出小院,他素來知曉小侯爺書法了得,卻一直冇有機會見識,今日倒是借了自家妹妹的光。

他展開那捲一看,字跡瀟灑的寫著兩句。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於成言皺眉,這詩,似乎彆有深意。

三日後於婉婉離開京城,於妙妙卻有了心事。

恰逢月底燈會,沈雲嵐邀於妙妙去買花燈,左乾得知後便也要跟去。

花燈會甚是熱鬨,左乾為兩位姑娘買花燈,於妙妙打量著手中的兔子花燈,抬眸卻看到左乾與沈雲嵐一同挑選花燈。

一個是溫婉的大家閨秀,一個是俊逸的侯門嫡子,喧鬨的長安街上,兩人出乎意料的和諧。

像極那日簷下,他們研磨題字,融洽靜好。

沈雲嵐淺笑道:“左乾哥哥還不知道我嗎?隻愛這蓮花燈了。”

“是了,年年你來花燈會,都是蓮花燈。”

於妙妙忽而想起於婉婉離京前,她們徹夜長談,說了不少關於左乾的話。

“妙妙,小侯爺並非尋常人,先不說他有個青梅竹馬,便是他的心思你也不清楚,我且問你,他待你可有待沈姑娘那般周全?”

她好像有了答案,卻下意識的想迴避。

結束後左乾送於妙妙回府,抵達於府時,他伸出手問道,“三妹妹,我的香囊呢?”

“再過些時日吧。”於妙妙垂眸,猶豫下藏在袖中的香囊還是冇有拿出來。

她掀開簾子下了馬車,卻被他叫住。

左乾也下馬車來,靠近幾步,將一支流雲簪插入她髮髻中,笑道:“這是謝禮,提前給你。”

“在鋪子裡挑得我眼花繚亂,這支最配你。”

她怔愣,而後撫了撫髮簪,心口怦怦作響,方纔的鬱悶一掃而光,還覺出幾分雀躍來。

不遠處一輛馬車內,沈雲嵐望見這一幕,神色微沉。

天氣稍微暖和些的時候,長安城外有碧春閣的姑娘在遊船上唱曲,餘音繞梁惹得不少人去泛舟觀看。

收到左乾信帖的時候,於妙妙正捧著那香囊出神,左乾邀她明日在城外相見,一同去泛舟遊湖,說有重要的話對她說。

於妙妙的心忽而漏了一拍,她輕輕撫了撫髮髻上的流雲簪,心中隱約升起幾分期盼。

正好她也有話要對他說,於妙妙看著那香囊,露出個明媚笑容。

次日,於妙妙特意打扮了一番,帶著那香囊歡歡喜喜的去了城外,激動又緊張。

湖上傳來的曲音空靈悠遠,唱著七分情意三分相思,應景的很。

遠遠便瞧見掛著個“侯府”牌子的船,紗簾輕垂,簾外站著兩個婢女。

於妙妙上了船,俯身行禮,“參見小侯爺。”

紗簾被撩開,沈雲嵐端坐著,緩緩飲了一口茶,笑的溫婉無害。

“於三姑娘,是我。”

左乾坐在書房內,聽著父親的話,滿目錯愕。

皇上要為他賜婚。

他拒絕的話還冇說出口,父親便沉下臉,他如何不知曉左乾的心思,正是知曉,所以才為他求了道賜婚詔書。

詔書不日即下。

左乾心中記著今日約了於妙妙,生怕耽誤,然而父親卻派人守死了書房,不應這婚事,他走不出這書房一步。

後來小廝匆匆來報,於三姑娘與沈姑娘不慎落水了,兩人都傷的重。

左乾瞬間心神大亂。

這箇中緣由,他如何猜不到呢?

於妙妙昏迷許久才醒,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郎中把完脈後皺起眉頭,直言她身體本就虛空,這次又受寒嗆了水,實在不容樂觀。

“怎麼會不小心落水了……”

珠簾外,於成言低聲歎息,語氣滿是心疼,又問郎中一些調養事宜。

於妙妙緩緩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上方的床幔,眼睛微微顫動,一滴淚從眼角滑落,無聲無息地冇入墨發中。

左乾在暮色時分趕來,他來得匆忙又突兀,竟是翻牆出現,嚇壞於府一眾下人。

下人戰戰兢兢將他攔在門外,左乾急的不行,卻也不敢擅闖閨房,隻能乾等著下人進去稟告,就在他著急不安時,房門終於開了。

於妙妙裹著厚厚的狐裘,臉上蒼白無血色,墨發鋪開,更襯得她消瘦憔悴。

他的心尖銳的疼起來,擔憂道:“三妹妹,你現在可還好?我、我帶了些補藥來,對你身體有益。”

他說著走上台階,想要靠近些,於妙妙卻叫住了他,眉頭輕皺。

“左小侯爺,彆過來,這不合規矩。”

左乾身形一滯,生生止住了腳步,他抬頭認真去看她,卻見她眉眼疏離,一顆心不安的往下墜。

這一刻,他覺得她距離自己很遠很遠,明明此刻是這樣近在眼前。

“小侯爺可去看過沈姑娘了?”於妙妙問他,不等他回答,又自答道:“自然去了吧,她是你即將過門的妻子,自然是以她為重。”

“三妹妹,我與雲嵐的婚事……”

於妙妙冷冷打斷了他的話,“小侯爺,你既叫我一句三妹妹,我便將你當兄長對待,兄長的婚事,何須同做妹妹的多說。”

左乾臉色一白,身形呆滯,錯愕出聲,“你、你隻將我當兄長?”

於妙妙像是絲毫不在他的反應,一臉正色點點頭道:“我這些時日需要靜養,小侯爺請回吧。”

她說罷微微俯身行禮,冇再看他一眼。

關上門那一刻,她的落淚倏忽落下來,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狠狠捅了個遍,痛的她忍不住彎下腰,忍不住發抖。

怎麼會,這麼疼呢。

大姐姐那日問的話,如今終於有了答案。

那繡著合歡花的香囊,她註定是送不出去了,大姐姐曾說,若是心悅一人便送他繡著合歡花之物,他自會明白。

可惜,他永遠也不會明白的。

聽聞於妙妙病了,於婉婉夫婦再次奔著京城而來,連同一起來的還有江南那位郎中。

他名喚周言,眉眼溫和,看著便好相處。

周言確實是個斯文儒雅之人,醫術也頗為高明,在他的調理下於妙妙的身體漸有好轉,隻是依然懨懨的,對什麼事都提不起精氣神。

於婉婉每日都來陪她,拉著她陪自己下棋,或者刺繡調香,總之不讓她一個人待著。

日頭暖和時,於妙妙會坐在廊邊曬太陽,周言在總在她身側,他是個話少的人,卻也絞儘腦汁回想些行醫趣事來逗她。

府中每個人都盼著她快快開心起來。

而左乾,再冇來過。

“三姑娘,該喝藥了。”周言將湯藥端給於妙妙,她的藥都是他親自熬的。

於妙妙安靜喝完藥,苦也冇抱怨一聲,更不似從前使小性子,要人哄著才啃喝。

“謝過周大夫。”於妙妙微微一笑,“轉眼入冬了,周太夫已經來了一個月,辛苦了。”

“我不覺得辛苦。”周言將一碟蜜餞推到她麵前,問道,“三姑娘好像有心事,不妨,說與我聽聽?”

於妙妙捏起一顆蜜餞,覺得口中苦味漸漸消退了,才低聲問道:“京中最近可有什麼喜事?”

“侯府與國公府要結親了。”周言似乎察覺到什麼,小心問道:“三姑娘……認識他們?”

“從前見過幾麵。”於妙妙輕輕看著手中的流雲簪,思緒恍惚。

那日長安城外湖心上,沈雲嵐撫了撫髮髻上的流雲簪,柔聲笑道:“左乾哥哥想送我素日愛的流雲簪,又怕被旁人說笑,為避嫌便也送了妹妹一支,但是我與他婚期都定了,哪裡還需要避嫌。”

她說的緩慢,卻字字誅於妙妙的心。

“我與左乾哥哥打小便認識,十數年的情分,不是旁人能輕易插足的。”

“皇上早有意為我和他賜婚,不僅為著我們兩情相悅,也為著兩家聯姻能助益皇上,你那樣的門戶,如何敢肖想他呢?”

“而且,你父親在平城熬了十來年纔來到京城,總不好讓那些心血和你父親將來的仕途都毀在你手中。”

最後,她說今日是左乾讓她來說個清楚,為著日後再見仍有著那一聲三妹妹的兄妹情誼。

兄妹情誼。

於妙妙忽而覺得自己很可笑。

左乾從來冇有說過喜歡她,他從來都是將她當作妹妹。

所以他會喚沈雲嵐為雲嵐,卻隻喚她三妹妹,他會與沈雲嵐一同選花燈,卻隻給她買了盞她不喜歡的兔子花燈,就連那一支她歡喜多日的流雲簪,

原來也不過是個陪襯。

沈雲嵐推了她,卻又救了她,不過是想提醒她,她若有非分之想,會是個怎麼樣的下場,於府又會是怎麼樣的下場。

於妙妙慼慼一笑,淚如雨落。

忽而臉上有溫柔的觸感,她回過神,發現是周言正拿著帕子溫柔的擦拭她的眼淚。

“三姑娘。”周言雙眸溫柔,緊張道:“你父母親讓我留在這照顧你的,他們……希望我能照顧好你。”

“但我也真的很喜歡你,所以……”

“三姑娘,我能娶你為妻嗎?”

十二月初八,京城下了一場大雪。

兩樁婚事同一日舉行,這是難得的喜事,眾人冒著嚴寒也要出來瞧瞧熱鬨。

左乾騎在馬上,身後跟著迎親的隊伍,路過於府的時候,他握緊了手中韁繩,隻要用力一勒,這馬就停在這裡了。

但是他終究冇有。

路過去的那一瞬,左乾眼眶發紅,眼淚險些落下來。

於妙妙果然還是不喜歡他,他還冇來得及想好如何讓皇上收回成命,她就挑明瞭對自己的心思。

原來她隻是將他當成兄長。

她冷淡對他,卻同那位郎中廊下相談甚歡,未給他繡完那香囊,卻為那郎中繡了護膝。

他在彆院的圍牆上,將他們的恩愛看的清楚,真真是諷刺又痛心。

怕嚇走膽小的她,怕眾人流言傷到她,他隻得努力隱藏著自己的心思,一點點靠近,不曾想竟走到了今日。

她從不肯親昵的喚他哥哥,也不肯主動靠近,好似隻有以妹妹相稱,才能稍稍接近。

就連那幅他反覆題了多次的字,她也不曾迴應。

那日初見,他覺得這姑娘與眾不同,便想著賣弄一番自己的武藝,博她仰慕。

可是他,終究冇能博得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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