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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風小說 > 明末造反專業戶 > 第276章 反正

第276章 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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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雨下個不停,鄉間小道都成了一汪汪泥漿池,一腳踩上去,頓時便是泥水飛濺,濺在露在外麵的肌膚上,讓人如針紮一般疼痛。

馮寬躲在一棵樹下喘著氣,抬起一隻凍得發紫的腳看了看,粗陋的草鞋根本不保暖,讓他無比懷念那些舒適的官靴,但那雙官靴早就被他抵押給了當鋪,換了一袋金貴的糧食。

今年北地各省都遭了災,流寇又在四處鬨騰,朝廷忙著大淩河戰事,截留了不少本該運往山西的糧食,太原府的糧價都漲上來天,而他們這些營兵已經連著欠餉五個多月了,又哪來的餘錢去購買價格節節攀升的糧食?

當營兵每日還能領到一份乾的、一份稀的口糧,不至於餓死,山西的老百姓纔是真正掙紮在死亡線上,城內滿是衣衫襤褸的流民,村寨之中也常有餓死的人,遭災最重、被流寇禍害最慘的平陽府,甚至在府城之中堂而皇之的開起了人肉市場,將人肉偽做羊肉售賣,從官府到小民都清楚裡頭的貓膩,卻依舊每日生意興隆。

太原城作為佈政使治所所在,要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去,滿街都是衣不蔽體的流民,餓得早就手軟腳軟,下著凍雨也冇力氣躲,不少人直接被活活凍死,施粥的粥棚因為下雨都暫時撤掉了,但空草棚前卻依舊排滿了人,大大小小哭嚎不止。

出了城,也是這番景象,許巡撫下了新命令,為防賊寇奸細,太原城四門嚴守,不再放流民進城,一群群的流民便或坐或站的等在城門口,麻木的看著守門的軍卒和進出太原的人群,有人丟下半個饅頭,便能引起一場鮮血淋漓的鬥毆。

一路往馮寬家所在的村莊而去,時不時能見到倒斃路旁的屍體,有流民直接在道旁架鍋煮肉,不用問,馮寬都知道那鍋裡的肉從何而來,有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流民還未嚥氣,身邊已經圍著一群餓鬼一般的流民,隻等著他嚥下最後一口氣,便割走他的肉。

馮寬十四歲便當了衛所兵,後來又應巡撫公募成了營兵,打過韃虜、剿過賊寇,屍堆裡滾過幾圈、殺人無數換了個遊擊的位子,死人見過太多了,這幾年年年天災,馮寬也見過不少這般受災的情景,心中一貫是麻木的,但如今不知怎的,竟然有些不忍直視,心中更是波瀾起伏。

“或許,是兔死狐悲吧.....”馮寬自嘲了一句,扭過頭來,卻見幾名流民不遠不近的站在他附近,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都盯著他背上的糧袋,馮寬一皺眉,將腰刀抽出半截來,他那把遊擊寶刀也拿去當掉了,但如今這把被他擦得雪亮的腰刀,殺幾個人還是辦得到的。

那些流民到底還冇有餓得失去理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身上的鴛鴦襖和腰刀,老老實實退到一旁,馮寬鬆了口氣,拔腿往村子狂奔而去。

村中一片死寂,雞犬都給吃乾淨了,人也大多數餓得逃了死了,剩下的也挨著餓,身體根本產生不了什麼熱量,這種凍雨天氣自然不會出門送死,整個村莊彷彿所有的人和動物都消失了一般。

馮寬腳步頓了頓,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沁州的那座村莊,村民們舉著一筐筐的食物,甚至還有小地主的家裡都吃不上幾個的雞蛋蜂擁而來,拉拽著武鄉義軍的戰士便硬往他們懷裡塞,人人臉上都滿是喜色,一座小小的村莊,卻比如今的太原城還要有活力,與這一片死寂、毫無人煙的村寨形成鮮明對比。

馮寬回頭看了看遠處那些流民,武鄉義軍這麼大的名聲,沁州也必然是有無數流民湧入的,但至今卻冇有聽說沁州出現饑荒的訊息。

搖了搖頭甩開腦中的胡思亂想,馮寬走到一棟宅子前,這是他當遊擊時修的宅子,如今他的田地基本都抵押出去了,家中能當的都當了,這棟宅子,如今也給當了。

推開門,在大堂中脫了蓑衣、解下糧袋,妻子匆匆走了過來:“當家的回來了?奴去煮些飯食暖湯,給當家的暖暖身子。”

家中的奴仆早就遣散了,這座宅子裡,做什麼都隻能自己動手。

“多煮些,今日補了半月的餉,我都買了糧,讓娃娃們都好好吃一頓!”馮寬笑了笑,後院裡跑來四五個孩子,撲在馮寬懷裡不停撒著嬌。

“阿叔,怎麼忽然補餉了?”一名右臂隻剩下半截的少年跟著孩子們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阿叔,是不是要出征了?”

馮寬和自己的兒女逗弄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看向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前呂梁山之戰,他們被當作炮灰驅趕攻山,身為馮寬親兵的少年救了他一命,手臂被炮子削斷,半張臉也毀了容,一隻眼也隻能看到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好在是活下命來了。

馮寬歎了口氣,解釋道:“武鄉賊會和流寇圍攻潞安府,許巡撫決定出兵救援,虎參將與武鄉賊交過手,所以要一同前去,我們也得跟著出征了.......”

“救援!救個鳥援!”那少年怒氣沖沖的罵道:“他孃的,欠餉不發便算了,之前咱們在呂梁山損失那般慘重,弟兄們的撫卹也是分文冇得,那張夫人手下的川兵纔多少人?王自用又是個新投誠的,這次必然又是要拿營兵做炮灰了,他孃的,咱們這些為國征殺的營兵,還不如那些做賊受撫的流寇!”

孩子們被少年忽然的怒火嚇住了,有一個年幼的還嚇哭了起來,馮寬趕忙把他抱起安慰著,那少年卻依舊在怒罵不休:“他孃的,早知道當初被俘的時候,還不如直接投了武鄉義軍!阿叔,俺之前和你說過,虎頭來了信,他們這些俘虜兵在武鄉義軍裡頭也是一視同仁的,他在柳溝之戰裡立了功,現在都當上了總旗,傷殘的也安排到村子裡當教官教訓村兵。”

“您再看看咱們,朝廷是怎麼對待咱們這些人的?降職革職殺頭不說,平日裡遭了多少白眼?傷了殘了,便棄如垃圾,他孃的!這狗朝廷,為它賣命有啥意思?”

馮寬沉默一陣,將懷中的孩子放下,從懷裡掏出一個黃布,打開來,卻是一疊會票:“幺兒,叔把這宅子賣了,換了這些會票,你拿著,帶著你嬸嬸和侄子們去沁州,去尋虎頭他們,若是尋不到,就去沁州州衙附近的界牌巷,巷中有個兩進宅子,大門口掛著的應該是‘王府’的牌子,門房若是問你,你就說你們是馮守備的家眷,來找王員外和八夫人的,他們會妥當安排你們。”

“叔就不和你們一起走了,叔剛剛領了個緊要的差事,辦完之後,再去沁州與你們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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