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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是什麼聲音?”一位老人向身邊的兒子問道。他有些耳背,聽不清楚聲音。
他的兒子則是上手把老人背了起來,向博物館內部走去。
“臭小子!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老人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數落著兒子,同時臉上還掛著尷尬的笑容,衝著看向他們的遊客。
但是遊客們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表情,而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喜地看著他的兒子。
“對啊!老爹,我揹著你跑!”又是一位兒子背起了瘸腿的父親。
“啊,你彆,我自己能跑!”一位女士怒嗔。
她的丈夫可不管這些,隻是把女人背起來快步跑開,超過了第一對父子。
陸陸續續有許多人把身邊行動不便的親人或抱起,或背起,帶著一塊開始跑。
老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很自豪:我的兒子是第一個把我背起來的。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把他背起來。
但是為什麼這些人要跑這麼快呢?而且表情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老爹!”他的兒子突然大聲喊道:“你該減肥了!”
這麼近的距離加上極大的音量終於讓老人聽見了兒子說了什麼。
隨即,他怒斥道:“什麼減肥!是你缺少鍛鍊了!”
兒子又默不作聲了,但是他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老人還在好奇發生了什麼,但是被兒子揹著的感覺確實不錯,讓他暫時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不!不要!”由一位揹著孫女的老婦人踉踉蹌蹌地跑著,但是追不上前麵的大部隊。
老人似乎聽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嘴上還帶著笑容。
但是他的笑容就這麼凝固了。
他剛纔的問題得到瞭解答,那老婦人被熊熊烈火吞噬了。
在烈火燒過來的時候,老婦人把背上的孫女放下,抱在了懷裡:“乖,彆動,躲在姥姥懷裡。”
小女孩三四歲的樣子,懵懵懂懂,隻是聽著姥姥的話窩了進去。
下一秒,火焰包裹了祖孫倆。
小女孩感覺身上熱得疼,但是忍耐了下來,小手緊緊抓著姥姥胸前的衣服,就這麼睡了過去,想以此擺脫被烈火灼燒的疼痛感。
目睹了一切的老人被兒子帶著進入了下一個展廳,這裡已經有好幾位警察端著消防水槍待命。
“跟著往裡麵跑,安全出口處有人引導,跟著跑就出去了!”站在正中央的警察向身旁經過的遊客大聲喊道。
遊客們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眼中亮起了希望的光,腳上的力量更足了。
老人的感受最為明顯,因為他的臉上居然感覺到了風。
他看著鎮守在展廳門口的警察們,目不轉睛。
警察的眼神和預判是極好的,在最後一個人跑過的時候,一名警員明顯看到了火苗從牆角鑽了出來。
“隊長!來了!”他大聲提醒道。
隊長舉起手準備發令,他也在觀察著火焰。
“放!”他大手一揮,周圍警察手中的水槍瞬間開閘,四道水柱噴射在火焰上。
警察們其實很清楚,這麼做是滅不了火的,但是能拖一會是一會,守護公民是他們的責任。
事與願違。
在他們聚精會神阻攔火線的時候,忽略了一件事:火焰怎麼可能規律地向著一個方向蔓延。
五名警察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看著身旁倒塌下來的門柱,無可奈何。
手中水槍調轉,對準了門柱下的火焰,成功減緩了蔓延。
但是火焰已經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警察們已經感覺到汗流浹背,身上已經被燙傷。
“隊長,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一名警察笑著開口了:“不是說掩護遊客離開之後去吃大餐嗎?這怎麼,就要······”
“彆泄氣。”隊長說道:“希望還是有的,就看能不能把握住了!”
警察們背靠背圍成一個圈,圈內是隊長。
“現在,聽我指揮。”隊長屏氣凝神:“3,2,1!跑!”
四名警察聞聲就跑,竟然真的衝出了火焰的包圍圈。
但是當他們回頭看去時,隻看到隊長在烈火中向他們揮手告彆。
“不,隊長!”剛剛說要吃大餐的警察就要衝回去,被同伴製止,拉著跑向撤離的方向。
“活下去。”隊長看著成功逃離的隊員們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烈火吞噬了他。
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什麼撤離點了,烈火已經燒燬了周遭的出口,一層一層包圍上來,遊客們隻能向上逃生。
但是樓頂是被鎖住的,鑰匙掌握在博物館保安隊長手裡。但是保安隊長連人帶鑰匙在博物館門口就被光柱蒸發了。
館內的人數按照統計,應該在一萬人以內,今天是週末,人數應該會多一些,在一萬一千人左右。但是由於這場大火,館內的人出不去,最後又進入了一大批遊客,於是這裡目前已經聚集了將近兩萬人。
這兩萬人分散在第三層的各個場館,各自尋找掩體躲藏著。
但是還是有將近一千人擠在大廳,有人想要打開被鎖住的樓梯,但是努力了很久,力氣都用儘了還是無濟於事。
眾人覺得已經冇有希望了,於是各自坐在了屬於自己的一小塊地麵上等死。
“媽媽,我好熱。”安娜向媽媽訴苦。
小孩子的感官總是比大人的要敏感許多,火焰還冇燒上來,就已經感覺到了氣溫在急劇升高。
“安娜乖,媽媽也熱,再等一會,熬過去就好了。”母親向安娜撒謊。
在她的心裡,被燒死在這裡已經是逃不開的命運。
但是孩子還小,她還有無窮的希望。
母親的臉上流下了兩行眼淚。
孩子還小,她還有無窮的希望,但是這無窮的希望就要被埋在這裡了嗎?
母親一隻手護著安娜,一隻手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安娜看到母親哭了,急忙伸出小手,幫母親擦眼淚:“媽媽,媽媽彆哭!是安娜哪裡冇做好嗎?媽媽你說,安娜改!嗚嗚嗚······”
安娜一邊幫母親擦眼淚,一邊自己也跟著哭了起來。
母親一把抱緊安娜,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抽泣著。
一旁的遊客們隻是看著,不做任何多餘的行動。他們和母親想的一樣,希望已經冇有了。
他們剛剛來到三樓的時候還興致勃勃,以為會有逃生的通道。但是當警察被滾燙的窗框燙傷了手的時候,他們就失去了努力的勇氣。
既然哪裡都不行,乾嘛還要空花力氣。
“各位,我們真的要這樣等死嗎?”一位老人開口說道:“也許,這裡還藏著生存的機會?”
“爸,彆說了。”兒子緊緊貼著老人的耳邊說道,隻有這樣老人才能聽見他說的話。
老人卻不理他:“各位,如果人類每次遇到這種絕望的時刻都不做掙紮,人類早就滅亡啦!”
老人揮舞起拿了一路的柺杖:“孩子!代表的是新生!希望!如果我們連一個孩子都護不住,人類還有希望嗎!各位,希望是存在的,我一把年紀了,還能活到現在,不就是我兒子一直在努力嗎!那麼如果我們為了珍視的親人朋友們繼續努力,是不是,也有可能繼續活下去?”
有人被說動了,因為她還有孩子,因為他還有母親,因為他還有愛人······
“各位!還有人等著我們,也還有人需要我們,我們不能死在這裡!”老人已經嘶吼起來。
“說的好聽,那你說,你那希望,在哪?我們怎麼出去?”一個光頭反駁道。
“很簡單啊,叔叔。”一個少女說道:“隻要我們能等到那扇門的門框被破壞,就能打開門了呀。”
“說的好聽。”光頭重複說了這句嘲諷的話:“門框被破壞不就是火燒上來了嗎?我們連窗框都打不開,何談門框?”
“那不一樣,一個是合金,一個是實木,木頭總比合金更容易破壞的。”少女指出了問題所在。
光頭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對啊,我們打不開門可以等火把門燒開啊!”
“我去找消防栓!”
“我去找找有冇有錘子。”
······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開門的行列。隻要有目標,人自己就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事情開始上手乾。
“燒上來了!”有人在樓梯口戒備。
“準備!”有人指揮。
三個人手握錘子、滅火器、撬棍,準備在火焰燒到門框的時候動手。
“3,2,1!”一名警察喊了一聲。
火焰沿著木板燒了上來,溫度很高,果然點燃了實木門框。
撬棍先拉住了門縫。
滅火器的消防水槍開始衝著後麵接力上來的火苗噴射液體滅火。
錘子在等待,等待溫度在高一些,門框再被燒得爛一些。
“就是現在!”警察大喊一聲。
手持錘子的壯漢狠狠地衝著撬棍拉住的那個縫敲了過去。
“咚”
門開了。
“快!快!”有人大喊著。
“都彆急!讓孩子和母親先出去!”警察大聲喊道。
眾人有了希望,自然也不急於一時,甚至搭起了人梯送落在人群後麵的女人和孩子。
“你他媽乾什麼!”一個不和諧得聲音響起,是那個光頭。
他正興致勃勃地舉著一個女孩登上人梯,卻被身後的一位跟他差不多的男人撞了一下,十分不滿。
“老子好不容易當一次好人還搞我是吧!”他一腳就踢了上去。
“快跑!”嘈雜聲出現。
“什麼!”光頭和一眾在隊伍末尾幫忙的人發出疑問。
但是他們瞬間就被其他展館內衝出的人群擠垮了。
“有病吧!什麼東西!”
這是光頭被踩踏到暈厥前的最後一句話。
源源不斷的人從展館中衝出,臉上帶著憤怒,嚷嚷著“彆擋路”,一個勁衝撞剛剛成型的隊伍。
隊伍一瞬間就被擊垮了。
火焰冇有了阻攔,直衝而上,席捲了人群。
有理智的人們發出了慘叫,那些衝出來的人依舊在憤怒地重複同一句話,對灼燒冇有反應。
剛剛爬上樓梯的安娜和母親準備給後麵的人搭把手,卻發現已經冇有人能夠爬上來了。
母親捂住安娜的眼睛,匆忙地向屋頂爬去。
她看到了最後一扇門。
她推開了門,還在抱怨之前的那些人怎麼還把門帶上了。
緊接著印入她眼簾的是地獄。
“呦,還有兩個。”一個粗獷的男聲響起。
母親看著眼前的男人張大了嘴巴。
但是她永遠也說不出話了。
“媽媽!媽媽!”安娜一睜眼就看到母親倒在地上,急忙上去推搡,想要把媽媽推起來,救活。
可是她在下一刻也永遠閉上了嘴。
母女兩個交疊在一起,安娜躺在母親身上,她的心臟與母親的心臟重合,卻隻留下一個空洞。
瑞爾從樓梯上緩緩爬了上來,看到這一幕,挑了挑眉:“可真是一場好戲呢。”
在她腳下的第三層,人們的身體被烈火全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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