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靜的出奇。
整個城市的上空,都籠罩著些許飄蕩的輕薄雲紗。
黝黑的幕布,好似深淵巨口,吞噬一切。
唯有幾顆遙遠的群星,閃爍著隱約的微光。
呼呼——
冰冷的寒風,穿堂而過。
懸掛在屋簷上方的吊燈,搖搖欲墜。
擁擠的屋內,盪漾著老舊的‘吱呀’聲響。
“白幼薇,那段時間可好玩了呢!”
“我上次就是在河邊撿了塊石頭,然後biu的一聲,打了幾十個水漂。”
“哦對了對了,提到水漂,我突然想起泡芙了。”
“就是那種軟軟糯糯、灌滿乳白色奶油的糕點!”
“一口下去,流的滿嘴都是,舔都舔不完,舌頭都忙壞了!”
“還有還有,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模仿蠟筆小新。”
“你知道有一種舞蹈,叫做屁股舞嗎?”
“……”
沈欣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各種興趣愛好。
白幼薇坐在木凳上,眨巴著清澈的眼眸,目不轉睛地聆聽。
儘管一句話也插不上,但是仍然無法降低沈欣的熱情。
越說越激烈。
從頭到尾,穆凡都坐在床邊,將身體輕輕地靠在床尾的木欄旁,默默地注視著兩人。
“沈欣這傢夥……嘴巴是真能說啊。”
“怎麼有一種‘冇頭腦和不高興’的既視感?”
穆凡搖搖頭,嘴角劃過一絲笑意。
嘩——
油漬飛濺的聲音,悠悠響起。
“老闆,再來十串鐵板魷魚!”
“幾個月不回老家,昨晚回來,我發現女朋友肚子大了一圈。”
“我剛開始,還以為她生病了呢。”
“結果帶她去醫院檢查,居然查出來懷孕了!”
“我女朋友說,她這段時間天天吃你家炸串。”
“你家的炸串,真是好吃到懷孕啊!”
伴隨著鍋鏟在鐵板上剮蹭的聲音,老闆的雄厚笑聲頓時傳來:“哈哈,好吃就多吃點,我再請你喝兩瓶啤酒,綠瓶的那種!”
“謝謝嗷!”
“……”
穆凡聽得愣神:“什麼鬼動靜?”
他扭過頭,輕輕地撥開了窗簾。
沾滿黑乎乎汙漬的窗戶,頓時映入眼簾。
穆凡探出手指,試探性地碰了一下玻璃窗。
類似糖果融化的黏糊手感,頃刻間蔓延。
穆凡蹙著雙眉,陰雲堆積不斷。
他心裡明白:這種汙垢,是常年被油漬煙燻留下來的。
罪魁禍首,正是樓下的炸串攤。
穆凡不禁扭過頭,看向沈欣的眼神,多了幾分擔憂:“油煙有致癌的風險,每天吸入一定數量,身體的危害比吸二手菸都大。”
“沈欣……她不清楚嗎?”
這個念頭,僅僅從穆凡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便很快消失殆儘。
他搖晃著腦袋,心情複雜道:“不對,沈欣肯定清楚,隻是……她冇有辦法改變。”
“獨居的女生……果然容易受到欺負啊。”
穆凡喃喃感慨,發出一聲長歎。
嘩啦——
穆凡猛地站起身,眸子裡劃過幾分堅定的光芒:“沈欣。”
“剛剛的便便玩偶,白幼薇送給你的。”
“我們倆的東西,不能混為一談。”
“現在,我也送你份禮物。”
沈欣微微一顫。
她突然發現,此時的穆凡,和昔日有些不一樣。
堅毅的眼神,展現著獨具一格的魅力。
滿滿的安全感。
沈欣蠕動著喉嚨,正想詢問穆凡要做什麼。
不經意的一瞥,她注意到穆凡身後的窗簾,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很明顯,他已經看到沾滿油煙的汙漬了。
將穆凡的表情與這件事聯絡起來。
沈欣立刻做出判斷:穆凡要去樓下,找商販老闆討說法。
沈欣嚇得迎上前,連連擺手:“穆……穆凡,不行的啊!”
“彆看那個老闆做生意時,總是一副笑臉。”
“但是他很凶!”
“以前我找他理論過幾次,但是都被罵回來了。”
“尤其是他紅著眼睛,握著鍋鏟的樣子,感覺隨時都會砍過來的!”
穆凡輕哼,絲毫不在乎:“刑法裡麵,有條法律叫做‘正當防衛’,他要是敢揮刀子,今晚躺在地上的人,一定是他。”
看著穆凡轉身離去的背影,沈欣的心,怦怦狂跳。
原來……這就是被男人保護的感覺嗎?
“不對不對!”
“這個時候,我在亂想些什麼啊?”
“朋友捱揍,就會得到一個‘鼻青臉腫的朋友’!”
“決不能讓穆凡冒這個險!”
沈欣一刻不敢耽誤,立刻衝出了屋門:“穆凡,你等等!”
腳步聲,越傳越遠。
白幼薇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空曠的樓道。
“穆凡說……要刀……”
白幼薇輕聲呢喃,茶褐色的映照著幽靜的柔光,逐漸彙向了木桌。
未吃完的蛋糕上,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鋼製水果刀。
在皎月的照耀下,浮現出一層黯淡的銀輝。
唰——
白幼薇握著刀柄,緩慢地跟了過去。
……
美食街的燈盞,散發著明亮的光暈。
扇動翅膀的飛蛾,繞著這股耀眼的光芒,飛了一圈又一圈。
最終精疲力儘,迷失方向,晃晃悠悠地撞向了燈泡的鎢絲。
被滾燙的玻璃壁,終結了生命。
“來,兄弟走一個!”
“剪刀石頭布!輸了就要哭!”
“我選真心話,我女神在陽台丟掉的襪子,其實是被我撿回宿舍,當茶葉包泡茶了,哈哈!”
“……”
歡笑聲、喝彩聲、醉酒聲、絡繹不絕。
穆凡穿過露天酒桌,麵無表情地行走。
很快,他注意到。
不遠處的街邊,停放著一個小推車。
小推車裡,站著個胖老闆。
雙手握著平底鍋鏟,死死地抵著鐵板上的魷魚。
熊熊烈火,將魷魚烤的滋滋冒油。
絲縷狀的白煙,摻雜著些許黑色的霧氣,相融升騰。
不偏不倚地粘向了二樓的玻璃窗。
正是沈欣的房間!
穆凡微微蹙眉,邁步走了過去。
見有客人光臨,老闆立刻擺出一副笑臉:“需要買點什麼?”
穆凡敲了敲推車的鐵架,示意老闆抬頭:“你這裡的油煙,飄到二樓窗戶了。”
老闆愣然。
他緊緊地盯著穆凡,思索著他的身份。
就在這時,沈欣恰好來到穆凡的旁邊,輕輕拽著他的衣角,表情滿是焦急。
看到熟悉的麵貌,老闆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眼前的少女,前陣子找自己理論過一回,但被罵了回去。
現在,是把男朋友找過來,撐腰了嗎?
哼!
乳臭未乾的學生,冇有半點社會經驗,能有多大的膽子?
隨隨便便放幾句狠話,就能把他們嚇得尿褲子!
得知兩人的來意後,老闆也冇有給穆凡任何好臉色,輕笑道:“你們要是覺得,油煙飄到窗戶上,洗不乾淨,那就搬走啊!”
“美食街是受到政策允許的!”
“光是我這一個攤位,每晚的營業額就有兩千塊!”
“如果因為你們兩個,導致城市經濟發展不起來,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老闆加重語氣,恐嚇道:“得坐牢,坐十年牢都出不來的那種!”
“你們兩個趕緊滾!彆擋著我做生意!”
穆凡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微眯的眼眸,劃出幾分冰冷氣息:“給你15秒的時間,說出合理的解決方案。”
“否則,你這個攤位,彆想再開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