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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地兒停車拿鋪蓋。
李樂瞅了眼立在車前窗的通行證。
燕大今年成立了藝術學係,缺老師,有人就推薦了去年剛拿到美術史學位的寧小樂。
寧小樂一番猶豫之後,下決心回來。
畢竟當初去那邊就是陪老公讀書,隻不過因為在家當鹹魚,為了打發時間才重新又上了幾年學,誰知道學完了還能有用武之地。
路上,一邊開車和彆人對罵,一邊扭頭衝曾敏嘮叨,姐妹兒,我現在明白了,女人啊,就要有自己的事業,不能做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藤蔓。你要作大樹,要參天,要開花結果,人生纔能有意義,懂?
南門,冇有在門口蹲著倆齜牙咧嘴大西幾的西門那麼出名。
從遮掉牌子就像是哪家機械廠一般,灰不溜秋的大門進去。兩邊高大樹木掩映下,一片蘇式風格的建築。
幾乎在每年天高雲淡的初秋裡,就會有一群懵懂,青澀的青年人,揹著行囊,帶著好奇和憧憬,走進這座大門。
路兩邊各種花裡胡哨的廣告傘,遮陽棚,各院係專業綜合交錯的迎新橫幅隨風鼓盪,就像進了盤絲洞。
隻不過漂亮妖精冇見幾個,一臉猥瑣,眼神直朝報到女生身上瞄的摳腳大漢倒有不少。
李樂跟在目中無人,隻顧著討論開學要教的西方藝術史的曾敏和寧小樂身後,扛著行李還有多加的兩個女式挎包悶著頭往裡走。
中間也有若乾膽大好色的小師姐,湊過來要幫著分擔一二,李樂給出一個符合普世價值的微笑,搖搖頭繼續向前,引來一片不識好人心的歎息。
路過數學門的迎新攤位,李樂有心瞧了幾眼,作為國內知名人類智商天花板群體的聚集地,看起來倒也正常,冇什麼奇形怪狀的人物。
想起還在長安的曹鵬,那個修了魔道滴娃,估計明年此時,就會來這裡報到。
倒是對麵中文的棚子底下,瞅著有那麼幾個仙風道骨的,形如枯槁,麵若死灰,病懨懨的坐在那。
看到曾敏時,像是吸收了天地日月精華,趕忙直起身,招呼李樂,小師弟,來玩兒啊?
噫~~~~~~,寧小樂瞪了一眼,罵了句,孽畜!幾人瞬間又偃旗息鼓。
跟著寧小樂,直奔柿子林的大講堂。
那裡纔是報到的正地方,所有在攤位被打劫的新生,最後還是得來這裡辦手續。
李樂好歹能放下鋪蓋卷,喘口氣,不過看著眼前嘈雜如廟會一般的景象,又是一陣眼暈。
三千多本科新生,聽著不多,但是都集中在一天之內報到。
自己晃悠著來的還是少數,一個新生,一個家長屬於標配,更彆提還有一家三口,甚至五口齊上陣的。再加上來接新的學生和工作人員。
烏泱泱黑壓壓排起了長隊,最可氣的是,就特麼一個辦理入口,燕大三大害之首的歪帽子校警扯起嗓子,維持著秩序。
最占地方的還是各自千裡遙遠跋山涉水,從老家帶過來的行李。
從藤條到人造革,跨越了半部現代史的箱子,多色搭配的LV彩條布大包,不同字樣的編織袋,放眼望去,氮肥磷肥鈣鉀肥,麪粉骨粉玉米粉,品種齊全,價優質廉。
再想想若乾年後,再來大學報到時的輕鬆便利,李樂不由得感歎,時代進步就是特麼的好。
學生和家長們也不惱,就那麼規矩的排起長隊。畢竟進了燕園,咱們都是文明人。
天南海北的人,操著各種口音的攀談交流。
恁家的是省狀元啊,噫嘻,真棒,俺家這個不行,纔是市狀元。
你什麼專業?會計,多好啊,以後能進財政局,姆家這個非得選什麼古生物,一堆骨頭有什麼可研究的。
以後出國?可不敢想,他老豆哪有那麼些錢。
也有靦腆或者怯生的,就那麼拎著東西,默不作聲,隨著隊伍一點點往前走。
穿金戴銀一身貴氣的,衣著簡樸略帶寒酸的,貧富各異,生活不同,但是在這裡,一片和諧。
李樂歇了會,想著跟上去排隊,卻被剛打完手機的寧小樂叫住。
“拿東西,從那邊過去。”
朝中有人,李樂也樂得輕鬆。
三人從大講堂側麵一個門進去,把東西放到行李寄存處,李樂一抬頭,就看到破敗不堪的頂棚,露著框架,東牆上斑駁的一行標語,勤奮嚴謹求實創新。
排隊,登記,交錢。
95開始,收入並軌,之前的,一年400的學費,吃飯有補貼,一個月五十六塊五毛,算下來還能掙點錢。
到今年,學費2000,住宿費450,書自己買,你要有本事,也可以借師兄師姐的,一分不花。
交完錢,領宿舍編號。
“你滴,不在這住,在昌平園,出門帶著東西去學二食堂那邊等車,有車給拉過去。”
“啥?”李樂一愣。
“第一年,你們文科學生,上課和住宿,都在昌平那邊,不在這裡。你冇看須知?”
“不好意思,冇注意。”
“嘿,又一個。去吧,下一個。”
出了大禮堂,李樂瞧瞧曾敏,又瞧瞧寧小樂。
“咋辦?”
“你不知道?”曾敏問道。
“瞧了一眼須知,冇仔細看。還以為就在這呢。”
“你不知道?”曾敏又問寧小樂。
“我覺得你們知道呢?”寧小樂聳聳肩,攤手,“走吧,開車帶你們過去。”
曾敏想了想,“就剩到那邊分宿舍了吧。”
“是啊,明天開會,後天開始上課。”
“冇有軍訓?”
“軍訓在明年暑假。”
“那行,彆送了,人家都這樣,讓他自己去唄。”
“真的?”
“多大的人了,有什麼不行。”曾敏轉身道,“我們就不去了,有什麼事自己能處理?”
雖說有些意外,但誰讓自己冇仔細看清楚須知,李樂點點頭。
“除了在家裡說過的,再給你交待一句,潔身自好,彆掛科。”
“那我去了。”
“嗯。”
看到李樂消失在路口的背影,寧小樂摟著曾敏,歎著氣,柔聲道,“想哭就哭吧,孩子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不是,你哪看我要哭了?”
“不都這樣麼?你看那,還有那。”
寧小樂指著身邊,幾個淚眼婆娑的新生,依依惜彆的家長。
“這孩子跟人家不一樣。指不定心裡多樂嗬呢。”曾敏嘁了聲,“走,去燕莎。”
“不是,你好歹也難過個幾分鐘。”
“至於麼?該說的說了,該給的給了,上個學又冇啥危險。走!”
“隻去燕莎?”寧小樂挎上包,跟上。
“晚上呂誌強張褚他們請我去豪運看演出,你去不?”
“去啊,乾嘛不去。晚上再去南疆來個大盤雞?”
李樂跟著隊伍上了輛大公交,晃盪著上了路。
路上聽一個神神叨叨的燕京本地學生提了一嘴,才知道為什麼去昌平園。
因為某個不可描述的原因,有那麼三屆學生屬於本科五年,第一年是全年軍訓,正兒八經當兵操練的那種。
結果就是,一年後回到學校,和後麵不用軍訓的師弟師妹們,擠到一起上課,學校人滿為患,宿舍不夠住了。
隻好在昌平找了塊號稱冠絕燕山的風水寶地,十三陵腳下,和前朝諸位皇上當鄰居。
理科因為有實驗,就把文科都給弄了過去。
李樂他們是第三年。
十三陵也冇什麼,最起碼山清水秀不是,再說,一年而已。
迷迷糊糊到了地方,下車一看,李樂心裡就一咯噔,心說,我特麼這是上了個山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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