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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編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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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開漫天白。燕京城一夜間銀裝素裹。

燕大一棟掛著經濟研究院牌匾的小樓前,李樂裹上圍巾,扭頭笑道,“楊師兄,謝了啊!”

楊師兄推了推眼鏡,“難得班裡有個人因為學習的事找到我,也體現一下我的人緣不是?”

“快到中午了,咱們去五食堂?不說五食堂的雞腿飯好吃麼。”

“今天不行,我這還得去係裡開個會,你自己去唄,反正太陽卡都通用。”

“那就下次?”

“下雪,路不好走,你一點鐘去大講堂,有去昌平園接老師的大巴車。要不然就得自己花錢坐車。”說完,楊師兄想了想,又叮囑道。“那個資料,你留好,有些東西不好傳到外麵的。”

李樂看了手裡的檔案袋,點點頭。

冇有網絡的年頭,當你的想法需要數據和資料支撐的時候,是件異常麻煩的事情。

好在背靠燕大,資源足夠。經濟學院的研究所,一手數據,不是媒體裡,那些挑挑揀揀的東西。

揣懷裡夾好,踩著路邊的積雪,嘎吱嘎吱聲在腳下響起。

進了學五,仰仗高度,李樂一眼就瞅見排隊都長了不少的那個視窗。

剛要抬腳,後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扭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灰色粗布對襟棉服,紮著髮髻,髮髻上還插著一根骨頭簪子,顴骨冒著亮光,留著長長鬍須的男人,正樂嗬嗬的瞅著自己。

“荊明哥?”

“我說打後麵看,怎麼這麼眼熟,咋?來這裡讀書了?”

“你這是,學校裡有五莊觀?

高一寒假時,跟著姥爺去石峁遺址,見到的長髮飄飄,一副憂鬱文青做派的荊明,成了現在這副樣子,讓李樂有些意外。

“家裡有老人去世,所以......”

“啊,不好意思。”

“冇事。”荊明捋著鬍子,“習慣了,才知道古人的樂趣。”

“搓鬍子玩?”李樂指了指視窗,“不吃素吧?不吃就請你吃雞腿飯。”

“不吃。不過,你這排隊的習慣可不好。”荊明把手從牛仔褲屁兜裡拿出來,把李樂拉出隊伍。“隨我走。”

十分鐘之後,後廚重地,閒人免進的牌子底下,李樂捏著雞腿咬了一口,心生感慨。

瞧瞧,這特麼才叫在學校裡,混的風生水起。

“站著乾嘛,那屋,有座兒。”

一個小屋裡,已經有吃完的人出來,見了荊明,紛紛打著招呼。

“老荊,你可是稀客,怎麼想起來這兒吃了?”

“這不我弟來了,新生,在昌平園那熬苦窯,難得來一趟。”

“喲,那可得招待好,隻雞腿飯哪行,這麼著,小鵬,去給前麵小炒說一聲,加一份爆炒豬肝,一份乾燒肉送小白房。”

“嘿,兄弟,局氣!”

“走啦,下午還有實驗,過兩天工體,一起。”

“得嘞!”

進了幾人嘴裡的小白房,纔看到裡麵是兩張圓桌,靠背椅,還有個長沙發,最重要的是,牆角還擺著一個電視,正放著評書。

“坐吧。”荊明拉過椅子。

“這是基地還是據點?”李樂問道。

“這兒?雅座唄。”荊明笑笑,“吃你的吧,以後回燕園,就來這吃,有人問就提我。”

“成。”

邊吃邊聊,李樂這才知道,荊明從石峁回來以後,又讀了博,一直跟著孫益教授。

荊明那幾屆,有的人出去,不好分配工作,分了工作,又心有不甘。要麼出國,要麼索性就在學校裡混著,從本科讀到碩士,到博士,再到博士後。

桀驁不馴,行事隨心,或許是他們身上剩下的最明顯的特征。

燕園成了最後能收留他們的地方。

“怎麼冇想著學家傳本事?”荊明遞過一根方便筷。

李樂接過來,掰開,來回蹭著,“我現在找你借書借筆記,你能拒了我?”

荊明剔了塊雞肉,塞嘴裡嘟囔著,“也是。”

又抓起李樂手邊的資料袋,掂了掂。

“這是什麼?”

“我從經濟所找師兄借的資料,都是這兩年的經濟數據。”

“田野調查?”

“冇,大二纔開始,我這是彆的用處。”

“可千萬彆成了那些假模假式的老學究。”荊明捏著鬍子,說了句。

李樂扒口飯,抬頭瞧了眼荊明,又低下頭。

李泉的學習班裡,冇有那些資產億萬的奢豪人物,都是天南海北聚過來的個體戶小老闆。

受製於文化水平,課程隻能從最基本的商業規律,財務知識,管理製度講起。

不過既然肯花錢來聽課,終究是有些理想和追求的。

而且這些底層出身的人,對高學曆的講師,教授,有種天然的敬畏和尊重。

台上麵講什麼,就記什麼,聽不懂沒關係,自己琢磨加勤問。

學校的學生強調理論聯絡實際,他們則是不斷用親身的經曆和實際遇到的問題,來驗證這些理論的正確性。

李泉聽了幾天,“原來如此”纔是最大的收穫。

把自己那個服務區的人和事代入進去,一些得失對錯,好像有了些頭緒。

認真,就會忘掉一些事,直到李樂來了電話。

羅圈衚衕宅子的客廳裡,李泉緊著眉頭端起酒杯滋了口,又瞧了瞧茶幾上的十幾張寫滿字,畫著各種表格和圖的A4紙。

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淼哇,你這意思,這兩年,煤價可能還會繼續往下跌?”

“這個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後年和大後年,這兩年最難過,凡是乾煤礦的,不說掙錢了,能不虧本就是幸運,你等著看,絕對有不少煤老闆賠得傾家蕩產,以前掙多少,全都得搭進去。”

“你說的,那個什麼經濟下行的原因?”李泉拿起酒瓶,給李樂倒了一杯。

“你能理解不?”李樂舉著杯子,抿了一口,辣嘴。

“嗯,以後兩年好多廠子停了關了,用電的地方少了,過去挖出來的煤存的多,還有國家供給側改革的政策之一,關停一部分低於標準的坑口。”李泉手指頭又點著一張紙,“就是這個什麼產能和用量比例關係唄。可要按你這麼說,這時候接坑口,不是用錢打水漂麼?”

李樂敲著茶幾,“股票你見過冇?”

“聽過,那幾個礦老闆有玩的,不過聽說今年虧死了,一天幾十萬就冇了。”

“股票有個詞,抄底,最便宜時候買,價格高的時候出。”

“這不就是低買高賣?做生意都是低買高賣。誰都知道哇?人家手裡有礦的,就不能等,不能撐?”

“你這糊塗勁,那果樹溝的那個南方人的坑口為啥要轉?承包礦的,收回成本的還能靠老本,湊活著過。冇收回成本的呢?借錢開礦的呢?你也知道咱們麟州那幾個私底下的互助組、基金會乾的什麼勾當。想撐,也得撐的住。”

“那咱們就能撐得住?”

“這就是我下麵要說的,怎麼撐過去,還有,要撐到什麼時候。”

說完,李樂又從臥室裡拿出一遝東西,李泉一看,剛喝到嘴裡的酒,差點噴了出來。

伸手捂著嘴,咳嗽好一會兒,才喘勻氣,“淼,你這是做買賣還是寫書滴?”

李樂搖搖頭,“你要是理解不了我剛纔給你講的那些,這個,我拿出來也冇什麼意義。”

“嘿,額冇那麼笨。”

半小時後,李泉捂著腦袋,“淼,你讓額捋捋,額腦子笨,一時看不明白咧。啥叫利用金融市場,啥叫造船下海?”

李樂扔下筆,起身,“算了,額去弄油辣子,先咥麵。咥完再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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