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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我真的是個反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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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五十餘歲的灰衣男子走了進來,麵貌雖不年輕了,但一頭頭髮卻是烏黑髮亮,氣色也極紅潤,步履矯健,想必是個習武之人。見他來了,方起均忙道:“老胡,我這眼神不好了,手也抖了,你看他兩個……怎樣了?”

胡大夫似是累極了,一倒便倒進了下首一張椅子裡麵,搖頭道:“怪,怪,怪!”一麵端了一碗茶,一口飲畢,又喘了幾口氣,方道,“墨林尚好,脈搏有力,想是中了什麼迷藥,過得一兩日自會醒來。青囊的情況卻極糟糕……她五臟碎裂,按理說早該死了,呼吸卻尚存一線,雖氣若遊絲,但卻一直不斷……我也是束手無策!”

裴明淮沉吟道:“在下見到青囊姑娘時,也是如此想的。不過,在下隻是粗通醫理,不敢斷言。”

方起均臉色更是灰敗,顫顫道:“那……那青囊是不是……已然無救?”

胡大夫歎了一口氣,道:“你自己難道看不出來?青囊想必是服用了什麼靈丹妙藥,勉強延命到此時。否則,她早已……唉!”

裴明淮道:“那是因為在下發現她的時候,見她呼吸微弱,便把身旁帶著的藥給她服了一粒。”

胡大夫這時方注意到裴明淮,一怔道:“這位公子是?”

英揚道:“這是我的好友,裴明淮。”

胡大夫道:“你這幾天請朋友來?”

裴明淮道:“隻是湊巧,我前些日子行至這一帶,記起英揚如今便住在此地,我也好久不見他了,便過來了。”

英揚苦笑道:“我是一萬個願意你來,但這時候,實在不湊巧。”

裴明淮道:“我來的時候,去買燈籠,那店老闆也這麼說。”

英揚聽到“燈籠”二字,麵色又是一變。胡大夫見氣氛尷尬,便轉向裴明淮道:“裴公子的藥頗有神效,竟能給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老夫佩服。”

他這話說得裴明淮倒不好意思起來,道:“藥自是用來濟世救人的,若是藏著掖著,豈非失了原意了?”

胡大夫又打量了他幾眼,道:“公子姓裴,難不成……”

裴明淮此時不欲多說,忙打斷他問道:“胡大夫說青囊姑娘內臟碎裂,難道是被高手掌力所傷?”

“不像。”胡大夫搖頭道,“照我看來,倒像是受了極大的衝撞。”

裴明淮皺眉道:“衝撞?”

英揚道:“他兄妹二人是坐馬車走山路的,難道馬車出了事?山路本來崎嶇,若摔下去……”

胡大夫道:“極有可能。”

英揚道:“杜大人派往隨行的衙役也未回來,我待會差人去跟他說一聲,派些人手在墨林兄妹去的路上搜查一番。”

方起均對他們的對答便似未聞一般,隻淒然道:“難道青囊真無救了?”

胡大夫安慰道:“且看看,也許到了明日,她的情形尚有變化呢。”

裴明淮道:“他們二人的臉……”

胡大夫臉上驚疑之色更重,道:“我已想儘了法子,替他們一再擦洗,那顏色卻絲毫不褪,也不知道是何種物事畫上去的。”

方起均雙手發抖,隻道:“那……難道再也去不掉了?多年以來,我們想儘了法子要弄掉青囊與墨林背上的那羅刹刺青,絲毫無功。如今……如今在臉上,這……這……以後怎麼辦?”

裴明淮冷笑了一聲,道:“那行此事之人也未免太過惡毒了。若是讓我逮到這人,哼哼,必定讓他給自己也畫上個鬼臉!”

英揚苦笑道:“明淮啊明淮,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裴明淮此時才省起方纔那小玉之事還未曾講完,便道:“你們說那小玉又不見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方起均歎道:“小玉家裡報了官,縣令也派了人,一連又尋了數日,不見下落。小玉因為生得有幾分姿色,一直不太願意嫁她表哥,是以眾人都有些疑她是否私下跑了……畢竟,若是死了,總該有個屍首吧?於是一直找到了黃錢縣的賽燈會那夜。”

胡大夫對裴明淮道:“我們黃錢縣,最有名的便是賽燈會。”

英揚道:“黃錢縣的燈籠十分有名,每年都會有一次賽燈會,時間便在七月。其實這賽燈會,也有祭拜之意。數十年前,被重刑處死的萬教教眾,據說在處刑之前,曾狂喊狂叫,唸了一大篇咒語。這篇咒語,誰也聽不明白,隻聽得他們一陣嘰哩咕嚕,聲勢駭人。他們唸咒之前,個個咬破了舌頭,狂噴鮮血……有傳言說,他們唸的是一篇毒咒,是咒這裡一方百姓的……”

裴明淮搖頭道:“若他們真有法術,那也該先救他們自己。若自身都救不了,遭剝皮酷刑而死,他們的法術,又怎能作準?”

英揚眼中驟現了一絲怪異之色,道:“你說的話固然有理,但尋常人可不如你看得這般通透。於是百姓們暗地裡將這賽燈會也當作了一場法事,每年鬼節時分一辦,順便弄些果品香燭供奉,落得心安……”

裴明淮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可跟小玉失蹤之事,又有什麼相乾?”

此時胡大夫插言道:“裴公子,你是不曾見過我們這裡每年賽燈會的盛況。不論大街小巷,都掛滿各色各樣的燈籠,爭奇鬥豔。等到賽燈會當晚,把那些最出色的燈籠放在一處評比,最好的便是當年的燈籠花魁了,做它之人,還有一大筆彩頭可賺呢。”

裴明淮笑道:“難怪我來之前,到附近的鎮上買燈籠,人家對我說可不能帶著燈籠到黃錢縣,原來是不敢相比的緣故?”

他此話一出口,便見著三人的麵色齊齊一變。英揚強笑道:“倒不是這等緣故。我說出來,恐嚇著你呢。”

裴明淮失笑,道:“嚇著我?有什麼能嚇著我?就憑那黃泉渡旁邊那個藏頭縮尾,不敢露麵的傢夥?”

三人的臉色更是難看,裴明淮隻得苦笑道:“幾位,就不要與我打啞謎了。我敢保證,我定然不會被嚇死的。”

方起均歎道:“我記得十分清楚,那一年的彩頭空前的多,於是各人也分外著意。從外地趕來看燈的客人也多,縣裡的客棧都住得滿滿的,我家裡也來了幾位遠親,都是為了看一看這賽燈會。”他的眼神越發遙遠,聲音也更低了幾分,“眾人興致都極高,宴席上個個談笑風生。我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晚是馮老頭的燈籠豔冠群芳……”

裴明淮道:“馮老頭?”

方起均啊了一聲,對胡大夫道:“老胡,對不住了,我這口無遮攔的……”

胡大夫笑道:“我那老爹自己都管自己叫馮老頭,大家也都叫慣了,這有什麼對不住的?我也是養子,並不同姓,大家常常都忘了我爹便是做燈籠的馮老頭呢。”

方起均道:“那馮老頭一輩子做燈,乃是我們這裡最聞名的燈籠師傅。他眼已半瞎,好幾年不曾做了,這一年又動了手,我們都讚果然是寶刀不老!”

裴明淮笑道:“想必是彩頭眾多,動了凡心?”

胡大夫澀然一笑,道:“眼看我爹已然要奪魁了,此時卻出了怪事。”他的眼睛驟然睜大,似乎看見了當年的景象,“我當時,正端了一杯酒要喝,突然小玉的表哥衝了進來,說見著昇天坪的路口掛了一盞燈籠,上麵的畫像似乎就是小玉背上的那個。我們大吃一驚,立即隨之一同前去。去的人,有數百之多,凡賽燈會上之人,都想去看看那個燈籠……”他歎了一聲,眼中不乏癡迷之意,“我在這裡住了多年,再美的燈籠都見識過了,卻從未見過那般精美的燈籠。”

裴明淮一凜,忙問道:“什麼燈籠?”

胡大夫歎道:“一盞六角宮燈。”

裴明淮道:“可是外麵覆以輕紗,裡麵有一層非絲非羅的織物,上麵繡著羅刹像的?”

胡大夫一呆,英揚歎了一聲道:“方纔,我去接明淮,卻看到八盞宮燈,掛在黃泉渡那邊。我就知道,必定會又有大事發生。但當時那情形……青囊墨林總得先送回來,而且……說實話,那時辰了,我也真不敢在那裡耽擱。我可冇明淮膽子大。”

胡大夫點頭,問裴明淮道:“裴公子仔細看過那裡的燈籠了?”

裴明淮道:“那燈籠繪著個毗藍婆羅刹,色澤豔麗,繡工精美,實乃上上精品。”

胡大夫苦笑道:“裴公子就未曾注意到什麼異處麼?”

裴明淮一怔,道:“異處?”

胡大夫苦笑道:“那裴公子覺得,那像畫得可好?”

裴明淮脫口道:“好!從未見過那麼精緻細膩的畫像,也不知究竟是繪在什麼絹羅上的,那絹羅色澤奇特,就真如人的肌膚一般,光澤細膩,似乎還有彈性。”

胡大夫笑容越發古怪,喃喃道:“正是這盞宮燈,正是它。當年一見,我便一直不能忘,那實在是最精美的燈籠……不管拿到何處的賽燈會,都定然是奪魁之作……”

裴明淮笑道:“不錯,任是宮中之物,怕也及不上它。”

胡大夫慘然道:“此話是實,但當時賽燈會上,見著這燈籠之人,卻是齊齊變色。”

裴明淮道:“為何?……”此話方一出口,他的臉色也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極可怕的事一般。

方起均歎道:“裴公子已然想到了。”

裴明淮搖頭道:“這……這不可能。”

方起均道:“小玉

裴明淮道:“我見到的那毗藍婆羅刹,肌膚如同活人一般嬌嫩細膩,是因為……因為……”

胡大夫一字字道:“因為那本是一盞人皮燈籠!”

“人皮燈籠”四個字一出口,裴明淮頓覺一股冷風從堂中直穿了過去,連燭火也暗了幾分,搖搖欲滅。英揚三人,在這燭火下,個個麵色青白,如同鬼魅。裴明淮不自覺地摸了一摸自己的臉,想來自己的麵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半日,方起均方道:“我們當時雖然震驚難言,但仍是大著膽子圍在樹下觀看。杜大人倒比我們都來得鎮靜,便令揭了那層紅紗,細看看裡麵那層……那層……爬上樹去揭那紗察看的,自然是馮老頭。虧得他身體健朗,不輸年輕人。”

胡大夫苦笑道:“我爹揭了紅紗,手指一

觸那層……便像是被火燙著了一般,立時縮回,險些自樹上摔了下來。杜大人問他話,他隻張大了嘴,也不答言……”

方起均歎道:“馮老頭做了一輩子燈籠,做得兩眼都快瞎儘了。我們常常誇他的燈籠,他卻總說他做的燈籠不是最好的。”他搖了搖頭,道,“燈籠匠們流傳一種說法,糊燈籠的最好的材料既非絹,也非羅,更非綾,而是人皮。據說用人皮作成的燈籠,看起來質地細膩柔軟,上色後更是如活人一般嬌美無比。馮老頭陡然間見了這真正的人皮燈籠,雖然覺著害怕,但一直隻在傳說中有的東西突然成了真,他的心情也可想而知……”

裴明淮驟然覺著一陣噁心,道:“那真是人皮?”

胡大夫道:“千真萬確,便是那小玉背上的人皮。”他又歎了口氣,道,“本來是極熱鬨的一場賽燈會,這一下全然變了味。在場的人聽我爹說了究竟,居然連喧嘩之聲都冇有,當時又是夜裡,我記得,真是靜得連掉一根針都能聽到……人人都被嚇著了,嚇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冇有了……”

他說到這裡,卻停住了,兩眼遠遠地望著前方,似乎在回想往事。方起均便接道:“杜大人十分鎮定,令大家都先回去,關緊門戶,小心在意。常日裡,大家白日都不敢去那昇天坪的,一是因為那處山壁遮天,甚是陰森,又終年霧瘴不散,更添詭異之氣,二也是因為那裡山崖上的壁畫……唉!據說那裡的壁畫是會動的,傳得多了,更讓人不敢走近了!我們一直等到

裴明淮道:“可是找到小玉了?”

方起均點了點頭,澀然道:“昇天坪上,我們並未發現什麼,連昨晚那盞人皮燈籠也不見了。我們壯著膽子,走到了水邊……小玉,那可憐的姑娘,便倒在那裡,頭還淹在水中……她的屍首也不知在那裡泡了多久,都腐爛了,臉都看不清楚了。隻是她那背……整一塊皮,都被剝了下來……”

他說到此處,閉了雙眼,良久方道:“從那時開始,那些幼時背上被刺了青的孩子,不管長到十多二十歲,總是逃不了這命……”

裴明淮一震道:“難道他們都……”

方起均道:“不僅死了,屍首還從黃泉渡口一路飄下來,待到在下遊發現之時,早已腐爛。每人背上的皮都被揭去,血肉模糊,腐臭難聞。”他眼中那恐懼之色更濃,“而且,每個人的身邊,都有兩朵花。”

裴明淮又是一震,忙從懷中取出了方纔從青囊墨林身邊撿到的那兩朵花,道,“可是這花?”

方起均老眼昏花,把花接過來,一直舉到眼前方看清了,手一抖,花又落到了地上。“正是,正是此花。”

裴明淮道:“恕在下孤陋寡聞,這是何花?”

方起均正要回答,裴明淮忽然聽見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幽幽渺渺,細如遊絲,但卻極清晰地鑽入了他耳中。

“彼岸既然無花,贈一朵以渡黃泉……”

裴明淮聽得分明,正是方纔在黃泉渡所聽得的那個聲音,登時跳起,推開門奔到了院中。院落不大,且點了不少燈籠,照得通亮,還站了不少小廝家丁,看樣子都聽到那個聲音了,個個麵帶驚恐之色。裴明淮問:“你們方纔可有看到這院中有人來過?”

小廝們齊齊搖頭,裴明淮心知有異,一股不祥之感湧了上來。英揚已追了出來,問道:“明淮,你也聽到了?”

裴明淮皺眉,道:“不錯,方纔在黃泉渡我聽到的便是這聲音。”

英揚沉吟道:“在黃泉渡的時候,我卻不曾聽見。”

裴明淮道:“你離得那般遠,聽得到倒怪了。”

回到正堂坐下,裴明淮緩緩道:“那聲音說……彼岸既然無花,贈一朵以渡黃泉……他說的花,想來就是死去之人身旁那花了。”

方起均一歎道:“這花是隨著那萬教一起傳來的。”他眼神更是遙遠,慢慢道,“他們並不喜花草,卻在山頂專辟了一塊地方,種這種花,日日供奉。”

裴明淮道:“山頂?”

方起均道:“裴公子有所不知,此花甚異,在我們這地方,極難種活。必得是高處,又極寒冷的所在,才能成活。聽說那些教眾以雪水灌溉,方能開花呢。”

裴明淮道:“現在可還種有這花?”

方起均搖頭道:“早冇了,誰還費那麼多力氣去種?”

裴明淮笑道:“難怪是乾花。紅白相間,著實怪異。先前在黃泉渡口,我剛一見著,真真是嚇了一跳,還以為那花是浸在血裡養出來的呢。”

方起均搖頭道:“這花是從西域傳來,本來也無甚稀奇,隻是跟那萬教搭了邊,便顯得格外詭異了。”

裴明淮忽道:“方老爺似乎對此花知之甚詳?”

胡大夫在一旁道:“裴公子有所不知,此花劇毒,卻可入藥。我等乃是大夫,多少知道些。”

裴明淮“哦”了一聲,道:“是在下孤陋寡聞了。”說罷,沉默不語。

英揚見他不再說話,便道:“明淮,折騰了這麼久,你也該累了,先到我家去歇息,明日再談,如何?

裴明淮點點頭,問方起均道:“令愛和令公子現在何處?”

方起均一怔,胡大夫道:“已安置在了西跨院裡,讓小午守著呢。”

裴明淮道:“我先去看看他們,再歇息罷。”

方起均已上了年紀,身上又有病,行動緩慢,英揚便道:“老胡,你且扶他慢慢來,我先帶明淮過去。”

那西跨院中,相鄰的兩間屋子裡燈火明亮,有個小廝靠在門前,卻在打盹。英揚拍了拍那小廝的肩頭,道:“小午,你這時候還瞌睡?”

那小午被他一拍,竟然軟軟地就滑了下來,一直滑到了地上。英揚大吃一驚,忙縮回手,彎腰想去扶他。裴明淮比他更快,一腳踹開了門,一閃身便進去了。

門一開,裴明淮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心中暗道不妙。再定睛一看,榻上躺著一個女子,一手手腕上挽了瓔珞,正是他方纔救下來的青囊。她此刻呼吸早已停止,隻是臉上仍是那副羅刹鬼臉,也看不見她表情,裴明淮突然一怔,他發現原本嵌在青囊額頭上的那粒血紅玉石竟不翼而飛,隻餘了一個血紅的空洞,血肉都被翻了起來。

他見青囊衣上儘是鮮血,卻並未見著傷痕,便輕輕將她翻了過來。這一翻,裴明淮連呼吸都屏住了。

青囊背上的整塊皮,都被揭走了。此時她的背上,一片鮮血淋漓,腰下、脖頸、手臂上的肌膚,卻是白嫩細膩,與背上血紅的一塊相比,紅白分明,更是駭人。裴明淮見她情狀極慘,不願再看,便把她輕輕平放回了榻上。一回頭,方見英揚正麵色慘白地站在門口,臉上又是驚,又是怒。

“青囊……她……她……”

裴明淮歎道:“這位青囊姑娘已然死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中竟還捏著那兩朵花,冷冷道,“這兩朵幽冥之花,必然有一朵是她的。”

英揚道:“那墨林他?……”

裴明淮已轉身衝了出去,那小廝尚軟軟地倒在門口,裴明淮一躍而過,把鄰室的房門推開,見那方墨林同樣躺於榻上。裴明淮試了試他呼吸,舒了一口氣。“冇事。”

正在這時,胡大夫扶著方起均走了過來。方起均雙眼雖然不濟,一聞到血腥味,“啊”了一聲,往後就倒。英揚忙幫忙扶住方起均,道:“想是急痛攻心,不礙事,你進去看看青囊吧。”

胡大夫忙進了屋,一見青囊便倒抽了口氣。他看過了青囊的背,回頭對英揚道:“這……這跟前麵那些人,都一模一樣啊。”

英揚點頭,臉色慘然。胡大夫皺眉道:“看青囊的肌膚柔軟,應是剛死便被人……被人……”

裴明淮道:“剛死便被剝了皮?”

胡大夫苦笑道:“也可能,是在昏迷之中便被人剝了背上的皮。”

裴明淮英揚齊齊打了個寒噤,英揚慘然道:“這也未免太喪心病狂了!”

裴明淮道:“青囊姑娘是怎麼死的?”

胡大夫搖了搖頭,道:“老夫眼拙,看不到她身上有傷口。若是能看到她的臉,也許能看出是否中毒,如今,如今她的臉……”他看了一眼青囊那張鬼臉,在燭火下看來仍是猙獰無比,立即轉了頭。

裴明淮望著青囊的臉,心裡甚是難受。青囊膚色白皙,體態輕盈,想來一張臉也是同樣嬌美,如今卻被密密繪得連本來膚色都不見了。

他這時細看青囊,卻發現她身上頗多傷痕,倒像是在哪裡撞了一樣。英揚見他表情,問道:“明淮,你怎麼了?”

裴明淮道:“我還忘了問你,她跟她哥哥是去哪裡不見的?”

“他們前日去拜祭方夫人,到晚上都冇回來。這方老爺自眼病加重以來,不便出門,未曾同去。”英揚歎道,“車伕是方府上的人,還跟了杜縣令的幾個手下,至今也不見回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裴明淮問道:“他們是坐的馬車?”

“不錯,方家祖墳在山裡麵。”英揚道,“大約來回也要大半日光景。怎麼?”

裴明淮點了點頭,道:“我看這青囊姑娘,身上有不少傷痕,都是新傷。不是擦傷,就是碰傷,並不致命。我猜,這兄妹二人,是在路上被人截下的,青囊姑娘大概從馬車上摔了下來,纔會有這樣的傷。”

英揚坐在一旁,一手扶頭,道:“我如今真是失了方寸了。”

裴明淮見他臉上疲色儘顯,便道:“青囊姑娘已死,依我看,先把她屍身停放好,待得明日再到縣衙,請仵作來細細檢視。至於那位方公子……”他遲疑了片刻,方道,“若是方便,我便住在這院裡,有什麼事也能見機行事。”

英揚道:“有理,還是你想得清楚。”

裴明淮道:“可是,不管是要抓凶手,還是要抓鬼,我都不在行。這裡的縣令,你很熟麼?”

英揚歎道:“杜大人這些年來,一直致力於此事。他說,即使有升遷的機會,也定然要把這樁懸案給破了再走。如今他年紀也不輕了,卻還在這個小縣城耽著……”

裴明淮道:“這杜大人看來是個好縣令了?”

英揚道:“十分清廉,凡事都為百姓著想,是個好官。若非這樁懸案未破,他也早不在這裡熬了。”

裴明淮找了一床繡被,遮在青囊身上。此時方起均哼了一聲,悠悠醒轉,過了一時方纔掉下了淚,隻叫道:“青囊……我那苦命的女兒哪……”哭了一陣,突又道,“墨林呢?墨林他怎樣了?”

胡大夫見他要起來,連忙按了他道:“且坐著,墨林冇事。這位裴公子已經答應在這裡住下了。”

裴明淮見這方起均又要對他見禮,忙道:“若是再要這般拘禮,在下就連住都不敢住了。”又道,“我便住這裡便是。”

方起均一呆,道:“這間屋?”

裴明淮道:“正是。”

方起均道:“可青囊……”

裴明淮道:“另尋一間屋子,停放青囊姑娘。我便就住這間,且看還會有什麼怪事發生?”

英揚突然笑了一聲,裴明淮見他笑得古怪,便道:“你笑什麼笑?”

英揚搖手道:“冇什麼。”

裴明淮道:“有話直說。”

英揚苦笑道:“你又不是這裡的人,就算那鬼來了,又怎會來找你?”

裴明淮道:“那倒難說。”

英揚奇道:“此話怎講?”

裴明淮笑道:“那鬼聲說,我搶了已入幽冥之人,我定然會再回黃泉渡。嘿嘿,我偏不回去,我看他倒來不來找我?”

英揚歎了口氣,道:“你果然膽子大。”

裴明淮斜了他一眼,道:“昔年的鷹揚塢主,怎的變得如此英雄氣短?”

英揚苦笑道:“在這裡住長了,昔年的甚麼英雄豪氣,也早磨得冇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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