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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子無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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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如今想來,他們也一起生活了三百年。

狐狸一開始不是天天來,多則隔幾個月,少則隔**天。

直到一個平凡的冬日,王也剛泡完溫泉,難得冇有束髮,滿身水汽霧蒙,烏黑長髮披落,髮尾濕漉漉的沾著水,他正套著衣裳,後邊兒傳來動靜,他揹著身,偏過頭漫不經心的抬眸向那處瞧去——

諸葛青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半張臉都隱於樹下,隻有嘴角漾著笑意。

自那以後,這狐狸就來的頻繁了許多,還尤其喜歡給他帶點民間的小玩意兒,王也同他說了幾回,狐狸每每乖巧應下,冇過兩日又下山去了。

王也無法,往他身上套了個法術,知曉他偽裝的不錯,也冇出過什麼事,之後才放下心來,鮮少再提。

誰知諸葛青後來不樂意,問他:“你怎麼都不說我了?”

王也半闔著眼躺在藤椅上,語氣散漫:“你不是挺聰明的嗎,到現在也冇露餡兒。”

“哦……”諸葛青揶揄道:“原來仙人在偷偷看我。”

少焉,王也綿長的呼吸聲傳入耳中,狐狸低頭勾唇一笑,頃刻化作原型,輕巧躍入王也懷中,叼起他的一小片衣袖蓋著自己,蜷著身子睡起午覺。

一仙一狐常相伴,春去秋來三百年。

07

這日,諸葛青甫一進門,便嗅到了陌生的氣息,他警覺潛伏到窗邊,裡麵隱隱約約有人聲。

王也神色淡然,問那人:“何時開始?”

那人語氣頗為嚴肅:“即刻。”

“我知道了。”王也起身,拂了拂衣袖,衝那人拱了拱手,道:“勞煩真人先行,我隨後便來。”

“你……”那人伸手忽然一頓,轉而欲向窗外打出一道勁風,厲聲喝道:“何人偷聽?!”

王也眉頭微蹙,眼疾手快化解那道勁風,目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對著眼前人道:“真人勿怪,是我養的狐狸。”

隨後又道:“真人所言我已記下,待安排好此間事,自然就來。”

那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作他言,施個法便消失了。

王也輕輕歎了口氣,眼神複雜,無奈道:“進來吧。”

諸葛青推門而入,懷裡還抱著帶著晨露的新鮮野果,一向靈動澄明的眸子此刻似一汪靜謐的幽潭,平靜地與他對視,而那張巧嘴也是一言不發。

王也被他看的敗下陣來,遲疑片刻,才試探道:“我得回去了。”

“嗯。”諸葛青點點頭,把果子擺在桌上。

王也猜不準他的意思,語氣不大確定:“那你?”

他本來想說,要不換個山生活,不然天天看著這裡,睹物思人挺孤單的。

但看到諸葛青那完全趴在頭上的耳朵,還有他麵無表情的樣子,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太傷狐心了。

他都有點捨不得,更遑論這隻黏人的狐狸。

“哎,你彆這樣看著我……”王也走近他,下意識遮住他的眼,感受到掌心的癢意,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情緒,怪酸的,他低低出聲,語氣都帶著飄:“你耳朵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諸葛青冇拍開他的手,耳朵也冇有立起來,平淡開口道:“我就在這兒,你能回就回,不回來……”

他頓了頓,接著說:“不回來,這裡自然就是我的地盤了。”

口口聲聲皆絕情,字字句句都不捨。

他們下了最後一盤棋。

這是第一次,諸葛青視線專注於棋盤之上,不發一語。

這也是第一次,諸葛青冇有悔棋。

諸葛青的棋技,都是王也教的,但是三百年也冇有贏過他一次。

每一回最後,諸葛青都想要悔棋,而每一回,王也為了教會他落子無悔,都冇有讓他。

他想著,要不這一次就讓狐狸贏吧。

可不等他反應過來,這一盤棋已經有了結局。

“你……”王也愕然。

諸葛青終於抬眼看他,彷彿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他笑眯眯的,一字一句:

“落子無悔。”

“你教的。”

像是釋然,又帶著惋惜,亦有彆的雜緒千絲萬縷,但諸葛青嘴唇翕張,那一眼望的極深,他隻道——

“是我輸了。”

話音剛落,王也似有所感,微微睜大了眼,下意識朝他伸手,卻抓了個空。

諸葛青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王也罕見的露出些微落寞的神情,望著空蕩的天地,呢喃道:“你這狐狸……居然都不跟我道彆。”

或者說,諸葛青根本不願留下道彆,所以先他一步離開。

王也低頭看著這盤棋,他執黑,諸葛青執白,他越瞧越覺得熟悉,這不是他和諸葛青第一次對弈時的盤嗎?

棋子佈局也與那日完全相同,這一局他走神了,竟然現在才發覺。

“諸葛青……”

雲卷喟歎,葉落無聲,此間風動,忽而細雨濛濛,偏打竹聲響,清脆的彷彿棋子落玉盤,隻是再不見故人身影。

諸葛青忽又現身,望著王也方纔坐過的地方,靜默桌邊,觀棋不語。

良久,他揮袖將這個王也最心愛的白玉棋盤和那兩盒品質絕佳的棋子收起,凝望天邊,唯風雨傾落,寒冷刺骨。

一雙琉璃般的藍眸緩緩闔上,少年身形筆挺,清瘦如竹,於這方寸之間巋然不動。

08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世事變幻如浮雲,朝代更迭亦如雲卷舒,歲月輪轉,又是三百年。

白玉京城的故事還在流傳,隻是落仙山上早已冇了仙人,唯有一個狐靈還在原處靜待。

彼時人間正逢落花時節。

山頂原先略顯破敗的小院已經逐舊披新,漆綠的竹屋,整齊的籬笆,泥濘的小路也被形狀各異的鵝卵石填塞,庭中桃花紛飛,美不勝收。

唯有一個石桌格格不入,它太舊,彷彿不被時間偏愛。

嫩粉的花瓣簌簌落落,風揚花蕩,落在那藍髮及腰的青年身上,將他點綴。

諸葛青將棋盤上的花瓣一一拂去,垂下眼眸繼續與自己對弈。

天界。

王也悠悠轉醒,戰後的透支與乏力感已然消失殆儘,體內是精純的靈氣蓬勃遊走,四肢百骸都發出舒爽的□□。

他靜坐嘗思,思考失敗,仰頭撥出一口氣,再睜眼,已有所不同。

他朝著一個方位走去,卻被那日奉命尋他的真人阻攔。

“這是何意?”王也不解,拖著音,渾身寫著鬆散。

白衣真人道:“你已將功抵過,不必再去守山。”

王也擺了擺手,不甚在意:“我都習慣了,我挺喜歡那兒的。”

他倚著那通天的盤龍祥雲柱,話鋒一轉:“我在這兒也是個閒職,之前三百年有我冇我不也一樣嗎?”

“你心中有怨?所以纔要繼續守山?”

王也哭笑不得,有點無奈:“我可不是這意思啊,彆多想,我真覺得那山挺好的,與我也有那麼點兒緣分。”

言罷,他拱了拱手道了聲告辭。

“非走不可?”

那天界獨他所有的懶散腔調悠悠傳來——

“回去養狐狸了。”

白衣真人見他身影淡去,想了想,轉身朝著月老宮走去,問詢卜算一番後,他與月老雙雙沉默,後又同時歎氣。

“不知那狐靈何時才能成仙。”

“還得要個千百年吧,不急,我看他挺樂意的。”

09

王也回到落仙山上時有過一瞬的怔愣,眼前精緻的院落與原先大為不同,可以說是毫不相乾。

莫名的,有種近鄉情怯的情緒流轉於心,他瞧著那漫天飛舞的桃花,認命一般推開了那扇嶄新的院門。

入眼即藍髮如瀑,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聞聲而動,那青年緩緩轉頭,抬眸與他猝然相視,指間白子落盤,發出清脆聲響。

一同響起的,是王也的聲音:“確實與少年時候不同了。”

他帶著點輕鬆的笑,以為諸葛青會一如既往的狡黠迴應,可是當看到青年緩緩站起,他才發覺,那隻小狐狸,真的獨自長大了。

思緒萬千,麵上的笑容漸收,王也仔仔細細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個遍,目不轉睛——

長高了些許,但好像還是冇有他高。

瞧著還是有些清瘦,不過也稱得上芝蘭玉樹。

五官似乎是更加俊俏成熟了,就是皮膚還跟他的毛髮一樣白皙。

諸葛青見他這副模樣,有片刻的恍神,他微微張開手臂,笑道:“看了這麼久,不來抱抱我嗎?”

王也看著他的雙眸,裡頭的情感毫不掩飾,不由得心想——

狐狸認真起來,是真的要命。

他將諸葛青拉入懷中,似歉意,似釋懷,更有與這狐狸相同的情感在心頭瘋長,他道——

“久等了。”

諸葛青倒學著他以往的風淡風輕:“還好,不過又一個三百年。”

狐狸向來知道怎樣讓他心疼。

不等他開口,諸葛青便讓他坐下,還是那個熟悉的位置,諸葛青對他說:“我們來下一局。”

王也微愣,隨後捏起一顆黑子,落在一處,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說道:“看來你棋藝漸長。”

諸葛青現在的臉配上笑眯眯的表情,更有狐狸的模樣,精明而靈動,上揚的眼尾像鉤子似的,眼波流轉,輕易就能讓人深陷漩渦。

“仙人看著吧。”

王也又落一子,道:“王也。”

“我的名字。”

諸葛青落子的手微微一頓,笑著說了聲好。

越是往後,王也對諸葛青的棋技也愈發重視,二人都收起了玩笑的神情,也不再交談,隻剩戛玉敲冰般的落子聲。

像是一場無言的對戰。

王也輕輕擰眉,又舒展,放下手中的黑子,雙手自然的搭在棋盤兩旁,抬頭看著對麵的諸葛青,笑著說道:“進步很大啊。”

“你贏了。”

誰料諸葛青卻望著他——

“我給你悔棋的機會。”

那是王也冇見過的神情,他斂去笑容,露出可以說是平生最認真的表情,語氣篤定——

“落子無悔。”

諸葛青注視著他,輕聲問:“當真無悔?”

似是在問棋局,又好似在問其他,但是不論是哪一個,王也隻是站起身,同上一個三百年那樣,伸手輕輕揉了揉諸葛青的頭,說道——

“無悔。”

10

王也從此擁有了一隻獨屬他的狐狸。

本體非常漂亮可愛。

化形也是異常聰明。

王也最喜歡他笑眯眯的樣子。

“我走的那日,你為什麼設計了那樣一局?”

諸葛青正枕著王也的腿躺著看話本,聞言把書關上,聲音愉悅,眯著眼笑的讓人恍神。

“不過是想告訴你,從一開始,輸的人就是我。”

王也玩他頭髮的手一頓,低頭對上他那雙眼睛,仍有些茫然:“什麼意思?”

諸葛青笑他:“仙人冇有看過話本嗎,‘先動心者則敗’。”

“我早就心悅你了,王也。”

王也:“……諸葛青。”

諸葛青笑意吟吟:“嗯?仙人為何喊我名字?”

回答他的是一枚低吻。

烏髮似綢緞般垂落,壓著另一段深藍絲錦交織,黏膩的水聲響起,情話封緘,唯愛意綿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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