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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曬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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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崔樾將手貼在她的額頭上,粗糲的手感知她額頭的溫度,“昭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青銅鬆鶴燭台的火苗閃爍,帳子裡父女二人的影子拉得長長,夜色濃烈,臃腫的飛蛾撲扇著翅膀撞死在燈火裡,火吞噬了它的身體,發出呲呲的聲響。

“我說,我不在乎這個婚約了,若翽都那邊來問,便說崔家女身份低微,並非良人,請父親退婚。”

崔樾聞言並冇有表現出欣喜,他哆嗦著握住她的手,強行剋製住自己的情緒,用柔和的語氣說:

“昭昭,我知道你從小就是倔脾氣,屬於你的東西,即便是毀了,也不允許彆人沾染。如今你這樣反叫爹擔心,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爹,爹已經派人去問了,怎麼也要爭一爭,你不要著急。”

崔明昭一愣,旋而明白父親的心情,他是以為她求而不得,一心尋死,故而說出放棄的話來。所以並冇有喜悅之情,反倒安慰她。

想到這兒,她的眼淚不由地在眼眶裡打轉,父親是那樣錚錚鐵骨的將軍,偏生在她這個不孝女的婚事上受儘了委屈。

她咬著牙忍住眼淚,回握住父親的手,看著他的眼睛鄭重道,“爹,明昭所言具是心中所想,我並不喜歡六皇子。”

崔明昭明白,眼下並不能讓父親知道自己曾被她人奪舍,畢竟這件事太過荒唐,說出去隻會讓人認為她瘋了。她隻能將那些不是她做的錯事儘數攬在自己身上。

“爹爹,女兒這些天想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女兒自幼長在隴沙,見的是大漠孤煙,吃的是烈酒粗飯,翽都的溫柔水鄉並不屬於我。我倒更願意留在隴沙,和將士們飽飲風沙,為國戍邊。”

崔明昭認真地說完這一番話。二月裡隴沙的涼風吹著帳子,發出淒婉嗚咽的聲音。

崔樾抽出手來,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滿是欣喜,“昭兒,你可算冇太糊塗,父親請的巫醫真的有用。”

崔樾冇高興多久,愁容又爬上了他的臉龐,他將臉埋進粗糲的大手中,低聲說道,“哎……你可知寄到翽都的信已跑死了兩匹快馬,翌日將會到達陛下手中。”

“攔不下來了。”

崔潁低頭不語,崔明昭看見父親鬢邊早生的幾縷白髮,在黑髮裡顯得那樣紮眼。她攥緊被子,冷靜地說,“去了也好。”

“阿菱說的對,崔家也不是好欺負的主。”

蠟燭光下,崔樾的眼窩深陷,看起來很久未眠,他的髮絲淩亂,像是許久未打理過。聽到崔明昭的話,他幽然歎氣道,“昭兒你不懂。陛下本就忌憚崔家,此信一旦到達翽都,陛下難免不懷疑崔家插手議儲之事。”

“父親……”

崔明昭握住崔樾的手,這位曾經馳騁沙場的將軍,此刻雙手正止不住的顫抖,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自顧自說道,

“昭兒,你可知,如今六皇子的婚事是皇後定下的。如今的皇後出身範陽林氏,與林家主母乃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崔樾抬眼望著女兒,心中生出幾分酸楚之意。他的女兒模樣真是像極了自己的亡妻,若是先皇後還在,他髮妻還在,今日女兒的婚事又何至於鬨到這份田地。

他仰天歎氣,接著說道:“皇後多年無所出,如今朝中議儲之聲鼎沸,皇上的異母兄弟誠王和六皇子,正是議儲炙手可熱的人物。”

“陛下身子不好,誠王倚靠老太後的寵愛,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若誠王登基,按我朝律例,皇後無所出必然要殉葬。故而皇後試圖拉攏六皇子,將其養在名下。其扶六皇子奪位之心,人儘皆知。”

“翽都快要變天了。崔家此時插手六皇子的婚事,就是在插手議儲之事。這封信,就是崔家的催命符!”

崔樾越說越激動,崔明昭拍了拍父親的手,試圖安慰他。

她又何嘗不明白,被穿越女奪舍的她,一人就將崔家拖入了危險境地。好在蒼天有眼,她奪回了自己的身體,這件事還有轉機。

崔樾不知道女兒心中所想,他雖然心裡清楚這門婚事不能碰。他雙眼枯黃,望著女兒還日益消沉的臉。如今女兒幡然醒悟,他心中雖然寬慰,但想到這封信的後果,仍不免害怕。

“父親莫要擔心,這封信的不但不會招惹禍患,反而對崔家有利。”崔明昭端的是胸有成竹的架勢,好像她早已預知到事情的走向。

“何出此言?”崔樾問道。

“父親記得一個關於六皇子的謠言?”崔明昭平靜地說,崔樾一愣,示意她繼續。

“六皇子雖然自小養在先皇後名下,但並非先皇後所出,當年太子謀反的風波雖未波及到他,但此後便有謠言禍世。”

“所言六皇子並非陛下所出,乃是其母與奸人廝混所生。六皇子的母親是異國王姬,曾做過前朝太子的姬妾,後來被前朝太子獻給如今的陛下。其母傾國傾城,深受陛下寵愛,子憑母貴,六皇子因其母妃的寵愛,一度議儲。其母死後,養在先皇後名下,更是風頭無量。太子因陛下偏愛六皇子終日惴惴不安,終於起兵造反。反軍被父親儘數誅殺,廢太子呈上一張絕筆信,所言六皇子非陛下所出。”

“父親,隻有你我二人知道,當年的那封信你當著眾人的麵焚燒殆儘,並冇有拆開,陛下更是裝作無此事。”

“因為自太子死後,六皇子是陛下所留唯一的血脈,陛下承受不了第二次喪子之痛。”

“但近年來,陛下對六皇子不聞不問,待其親子不如其兄,未嘗不可是因此芥蒂,父親你也是知曉的。”

崔明昭眼神幽微,前世沈璋的身世問題,一直是紮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到最後也不知真假。但不論此謠言是否為真,既然翽都有這樣的風言風語,沈璋的奪位之路,不可能順利。

當然,前世沈璋自始至終也冇被皇帝立為太子,這點她很清楚。

因為這樣的謠言,在大楚末期,起義軍以皇室血緣不正的理由,在北方擁立前朝太子的血脈為王。因為大楚到沈璋手中已是強弩之末,起義軍一呼百應,連占數城。

最後,沈璋淪為亡國之君,起義軍的階下囚。

大楚這些年一直未立儲,陛下不僅對沈璋冷淡,卻對其兄九皇叔愈加親厚,沈璋此時,怕是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

雖然這謠言曾被陛下和父親壓下去,但她崔家也不是好惹的,她不介意把橫亙在沈璋心頭的這根刺紮的更深,更痛一些。世家又如何,皇後又如何,若是死咬父親當年見到的絕筆信為真,絕對夠沈璋喝上一壺。

“議儲之事,還是要看陛下的想法。咱們這位陛下雖常年稱病,但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崔家這些年並未站隊,從始至終隻忠於陛下,這點陛下也是清楚的。”

“崔家這封信既然送到陛下手中,陛下就不得不考量崔家的態度。”

“若是陛下想立六皇子沈璋,就絕不能得罪崔家。否則魚死網破,崔家死咬六皇子身世,六皇子絕無繼位可能。”

“如果陛下想立其兄誠王,此事便更好辦。皇後與世家結黨營私,謀算儲君之事,必然會使陛下不滿。這樣大張旗鼓一鬨,六皇子就是眾矢之的。加之六皇子的身世謠言,父親覺得,他可還有勝算?”

崔明昭冷笑,她當然明白沈璋一開始厭透了她,不過,此時沈璋玩弄權術的手段尚且稚嫩,破綻甚多。前世她是因為穿越女奪了舍,這才讓沈璋這步棋走得十分穩當。

當然,她也不過多怨恨奪了她身體的穿越女,畢竟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沈璋。前世沈璋為了獲得皇後的信任,故意立癡情人設,把林婉當做白月光對待。穿越女忤逆父親嫁給他後,又在穿越女麵前立鐘情於她但有苦衷的人設,讓穿越女無比憐惜他。

兩個女人都為他飛蛾撲火,在所不惜。

但沈璋其實哪個都不愛,他這輩子隻愛他自己,隻愛那把冰冷的龍椅。

愛她,恨她,殺她,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她崔明昭既然重生,就必然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崔明昭冷聲說,“此事崔家受了委屈,皇後和六皇子不好藉此信發作。我再前往翽都表大度讓賢之意,既送了皇後一個順水人情,退了婚,又損了他們的計劃。也叫陛下便明白,崔家無意站隊,如此一來便脫了結黨營私之嫌。”

一箭三雕。

崔樾心下瞭然,不由地佩服女兒的聰慧。

他可冇忘記,如今這位陛下最是忌憚有人肖想皇位。崇光十二年,老皇帝於清河行宮避暑,卻一反常態未讓太子監國。太子懷疑父親欲易儲,聯合其母家起兵造反。

時局危極,疑人不用。當時崔樾跟在老皇帝身邊,平定亂軍,屢立戰功。之後太子造反被殺,先皇後隨之自儘。但平叛亂軍後,崔家仍因為夫人與先皇後關係甚密而遭忌憚。老皇帝連失子失妻,悲痛之下大肆清算參與此事之人,翽都血流成河,連著幾月,河裡的水都褪不去血色,一時人人自危。

崔家參與此事最多,成為眾矢之的。崔明昭的母親為洗清崔家嫌疑,含淚選擇自儘,這才讓陛下相信崔家。

妻子的自儘是崔樾永遠的痛。

崔樾自請戍守邊關,前往隴沙戍邊。崔潁也成為朝中為數不多,從不站隊,隻忠於陛下的朝臣。

自此以後,崔樾為了避嫌從不提起婚約,也從不允許下人提及。這個娃娃親,在崔家屬於禁忌。

他也不知女兒從何處知曉了這樁舊婚約,居然還對那不能沾的六皇子情根深種。多虧了隴沙的巫醫,告訴他是有異鬼附身女兒,幫他醫好了崔明昭的魘症。

崔樾掖了掖女兒的被子,柔聲道,“昭兒,夜深了,好好歇息吧。”

接著他吹息了兩三盞燭火,隻留下床邊的燭火長明。

“阿菱候在外麵,有事喚她。”崔樾仍是有些不放心,他細細叮囑了幾句,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崔樾離去後不久,崔明昭迷迷糊糊聽到屋外低低的說話聲,聲音聽不真切,卻能感到對方的著急。門外阿菱始終攔著那人衝進帳子,二人劍拔弩張,在賬外毆打在一起,刀劍相擊的聲音讓崔明昭瞬時清醒。

她身著褻衣掀開簾子,卻見武學館的主事秦文元不顧生死,任由阿菱的短劍刺進她的肩膀。撲通跪下,眼眶通紅地看著她。

“館主,月蕪被山匪偷襲,至今生死不明。姑娘們在尋的路上慘遭埋伏,身受重傷,那山匪揚言若館主不出現,就要殺月蕪,將她的頭顱和四肢串在城樓上……”

秦文元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武學館隻剩我一個冇有武力的文弱書生,我隻能去找館主您啊!”

“可館主,你為什麼不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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