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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天色已經暗下來,空中飄著細細的雨絲,冰涼而寒冷。
宣鬱原計劃的挾持變成了主動,而願意主動帶路的北川少主繃著一張臉,看上去似乎不是很願意。
宣鬱的西裝裡卡了一把開過刃的匕首。
對宗一合這群人,槍械類武器已經無效,隻有用刀子把他們切成無法複原的樣子纔能有所威懾。
好在北川澤野還算識相。
儘管一萬個不願意,北川少主還是朝駕駛座走去。
他打開車門,目光瞥到對麵的副駕駛,忽然想起上次坐在那裡,穿著帶血和服的江折雪。
她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裡,披頭散髮,袖子裡藏著刀片。
北川澤野飛速皺了下眉,說:“你們都坐後麵。”
“彆開玩笑,你,現在去後座。”
宣鬱平靜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我隻是冇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麻煩搞清楚狀況。”
北川澤野:“……”
這兩個人的脾氣怎麼那麼像呢?
他繃著臉拉開後座的門,喬庭之歡天喜地地坐上駕駛座。
宣鬱最後坐在了副駕駛。
看著莫名興奮的喬庭之,宣鬱忽然感覺自己應該把他也趕去後座。
他語氣不明道:“你會開車?”
“那當然,”喬庭之語氣得意,“駕照可是我除了出生證和護照外拿到的第一個證!”
為了驗證自己的話,他動作熟練地掛檔點火,而後慢慢打著方向盤:“去哪兒呢?直接去定佛寺嗎?”
“不。”後座的北川澤野開口。
宣鬱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後者麵無表情地仰靠在後座。
北川澤野看向窗外,語氣冷淡:“定佛寺的控製麵板在北川家的宅邸,哪怕去了那裡也冇用,所有的門都被關上了。”
宣鬱說:“那就去北川家。”
“好嘞!”
喬庭之稍踩油門,汽車便如箭一般躥了出去。
北川澤野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麼:“寺蛇呢?”
“恭喜你終於想起他,”宣鬱語氣平靜,“打暈了,扔在我們車裡,冇個三小時醒不過來。”
北川澤野咬牙切齒:“你們這群……”
“彆彆彆,咱聊點彆的吧。”喬庭之連忙說。
好不容易把北川少主拉到自己這邊,可不能在車上發生什麼惡性鬥毆事件。
他一邊控製著汽車行駛的方向,一邊苦思冥想,最後終於福至心靈般想起什麼。
喬庭之問:“你怎麼知道我姐要去逼宮。”
“她自己說的。”
喬庭之:“???”
“你說我姐去揍筱原敦前先告訴了你?”他不敢置通道,“憑什麼啊?我都不知道!”
北川澤野麵無表情:“她的原話是——等我收拾完筱原敦,回頭找你算賬。”
喬庭之:“……”
宣鬱:“……”
不愧是喬合沁。
喬庭之鬆了口氣,看起來他第一狗腿的地位冇有受到威脅:“那就冇問題了……”
但他很快又意識到不對:“為什麼我姐那麼生氣?”
一旁的宣鬱也微微皺起眉。
這段時間,喬合沁一直在扮演乖巧端正的筱原千重子,為什麼她會選擇突然撕破臉?
是什麼讓她如此憤怒?
某個答案在心中閃過,宣鬱的神情慢慢沉下來。
他和喬庭之對上了目光,後者的表情也有些難看,看起來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有人威脅到了江折雪。
宣鬱開口:“筱原家冇有定佛寺的控製權對嗎?”
“冇有,”北川澤野搖頭,“門以及地下塔寺的氧氣、燈光等係統的控製權都在北川家。”
“那他們參與了定佛寺的建造嗎?”
北川澤野愣了愣,隨後點點頭:“確實參與了,但那時參與過的家族有很多……”
他的話音逐漸低落,心中冒起一個荒謬的想法。
定佛寺的地下已經那麼多年冇有被開啟。
那裡常年黑暗,寒冷,地下水帶來的湖泊在塔底靜靜流淌著。
如果有人想要殺死那個再次打開地下塔寺的人呢?
如果建造者想要殺死那個……無數年後再次來到這裡的人呢?
*
黑暗中,筱原家門廊上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晃動。
直通宅邸深處的長廊,一重又一重的高門,在黑暗中發出微弱暖光的燈籠。
喬合沁手拿一柄日式長刀。
長刀已經出鞘,刀刃擦著地麵向前,像是帶著一串火星,一往無前。
她身穿一身華麗的振袖和服,和服上綻放的蓮花妖冶而美麗。
喬合沁卻麵無表情,漆黑的長髮在綰在腦後,冇有任何裝飾。
除了風聲和雨聲,這裡便隻剩下她木屐踏在走廊的“篤篤”聲。
這裡也看不見一個仆從的身影,筱原敦從不允許普通仆從看到自己剛剛“脫胎換骨”的模樣。
再者,筱原家大部分仆從已經被握在了筱原千重子手裡。
比起陌生的筱原少爺,大小姐奪位成功的可能要大得多。
但他們搞錯了一件事。
筱原千重子,也就是喬合沁,她從來冇打算得到。
她想要的隻是毀滅。
站在最後一道門前,喬合沁輕輕停住了腳步。
她仰起頭,麵無表情地望著門上的銅獅門環,隨後伸手,拉著門環重重叩擊在門上。
庭院內冇有一個仆從,自然也不會有人給筱原大小姐開門。
所以她自己用刀劈開了這扇暗色的紅木大門,獅頭銅環墜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庭院內,筱原敦的屋子安靜而沉寂,窗戶內透出暖橙色的燭光,似乎裡麵的人正靜靜坐在那裡,恭候她的到來。
喬合沁甩去長刀上的雨水,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窗戶內安穩的燭火。
她的手指扯開腰間的腰帶,層層疊疊的腰帶便散落下來,華麗的外袍也鬆垮而下。
振袖和服是日本未婚女性的第一件禮服,多用於成年禮、畢業禮以及新年參拜活動。
這類和服款式複雜,裡裡外外至少有三四層,一層一層套在身上,像是套上一層又一層華麗的枷鎖。
而喬合沁此時脫下和服繁重華麗的外袍,隻著裡麵素色的單衣和服。
她手握長刀,毫不留情地把那一地華美的衣物丟棄在身後,隻身走向那座屋子。
和服外袍堆疊在地上,刺繡花紋在燭火下泛著幽光,像是化形的女鬼丟下的軀殼。
那的確是軀殼,那是屬於筱原千重子的軀殼。
而現在,那個手握長刀大步向前的人叫喬合沁。
她要去殺死自己的父親,筱原家主,筱原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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